中二的称呼从易沧澜的嘴巴里说出来让祝淼觉得怪怪的，她甚至觉得易沧澜叫她“苗苗”都比“通天代”顺耳。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很纠结称呼的人，撇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并不怎么在意这次失败。
大不了再代一次给蓝梦打回去就是了，她想。
易沧澜总能看透祝淼在想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可这次他却收了玩世不恭的心态，难得正色地问她：“你还打算再代打吗？”
他忽然转变的态度让祝淼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她便收回了目光说：“嗯。”
“你还打算代？”
明明是一句同样的话，祝淼却从他的嘴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态度，这一次他似乎更加强硬了一些。
“你很排斥代打。”祝淼说。
她不需要易沧澜的认可，她只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是你自己不也在代打吗？”她问。
“不一样。”易沧澜说。
“不一样吗？”祝淼和他拉开了点距离，好让自己可以将易沧澜全身都打量了个遍，“是可能不一样吧。”
她说，说完也不让易沧澜理解她这句话和这个动作的含义，完全抛下了他朝着门口走去。
易沧澜望着祝淼的背影细细地回味着她刚才的话。
萧寻文的身份卡在他的手中化作齑粉随风散去，他抬起步子走向副本大厅的最深处，在一众玩家都难以察觉的角落里有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百层塔下雨了。
第90章
这场雨下得很突然，没带伞的玩家纷纷抱怨了起来，加快步伐朝着家中跑去。
祝淼站在雨中没让雨水染湿自己分毫。
她以为易沧澜会跟着走出来，追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
她在门口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易沧澜反而等到了结束了副本的俞新和徐湘。
俞新是第一次死亡，出来时脸上还带着些恍惚，她的步子都是软的，要不是徐湘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没事吧？”祝淼问道。
她不问还好，一问俞新便扑到了她的身上，哑着嗓子带着哭腔抱怨：“好痛，太痛了，我没想到会这么痛。”
祝淼被她浮夸的表演逗得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谁杀的你？”
“徐湘，”她像是小学生告状一样，指着把自己拖出大厅的徐湘说，“她一刀扎在我的心脏上，太痛了！简直是太痛了！”
祝淼和无奈的徐湘对视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买下的替死道具。
“给……给我？”徐湘看着祝淼手中的宝石，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看抱着祝淼的俞新又看看那颗闪闪发光的宝石，迟迟没有接过。
“拿着吧，”祝淼将手往前递了递，“多出来的。”
“啊？”徐湘将信将疑地接过那颗得五个人拼单都不够的替死道具，不明白为什么祝淼会多出一颗。
但看祝淼没有想解释的样子，也只能道了一句谢收下。
“就算有替死道具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祝淼把宝石塞进俞新的手里，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郑重提醒道。
俞新这是第二次从祝淼手中接过宝石，她才知道替死道具的价值便已经拥有了第三条命。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祝淼，她知道这是苗苗对弟弟妹妹们的爱，可她已经不是她的妹妹了。
俞新垂下头有些沮丧地将宝石放进口袋里，她抿了抿唇最后别扭地问她：“他们让我问你，可以分几个月还钱吗？”
“不用了，”祝淼轻叹，“就当是我失败了就好。”
俞新瞪大眼睛看着她，似乎没想到祝淼就这么轻松地松了口，就连徐湘都不禁多看了祝淼两眼。
“代打不就是……”
“不就是为了钱吗？”祝淼接上俞新没说完的话。
她望向大厅里息壤的人群，没看到易沧澜的身影。
“本就是不公平的事，也没必要结算了。”她轻轻说道。
像是在说服俞新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雨好像又下大了一点，祝淼将两人送回家后一个人走到了海边。
环绕在身边的屏障消失，雨水毫不留情地冲撒在祝淼的身上。
她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竟记不起最后一次淋雨是在什么时候了。
好像很远，远到她刚进副本那会儿；又好像很近，近到不久前她和易沧澜在巷子里的厮杀。
海边除了雨声再无其他的噪音，整个海岸都空荡荡的，没有丝毫人烟。
祝淼一个人沿着海边行走，偶尔翻涌的浪花扑向她的小腿，但也只是带来了点凉意无法加湿她的衣裳。
海岸线很长，长得祝淼觉得自己走不回家了。
易沧澜说的话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冒上心头，她停下脚步靠着礁石坐下，静静地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和记忆中的声音重叠，祝淼跳下礁石用最快的速度蒸发衣服上的潮湿，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回到了最佳状态。
易沧澜被她一连套动作逗笑了，他靠在礁石上打趣：“苗苗在雨中买醉？”
祝淼收拾了下衣服，不打算接他的玩笑，只问：“你来做什么？”
易沧澜指了指大海的远方：“我回家。”
祝淼看着翻涌的海洋，很难相信他话中的真实性。
“真的，”易沧澜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滚吧。”祝淼的阴郁心情被突然出现的易沧澜打断，她好似有了方向一般毅然决然地往家里走去。
“真的不好奇我住在哪里吗？”易沧澜跟上她的步伐，在她身后问道。
“不好奇。”
“为什么？”
“我知道你家在哪里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可以来找我。”
祝淼停下脚步，侧过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觉得我找你能有什么目的？”
“也许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浪花拍打在岸上发出哗哗的水声，祝淼后退一步躲开海浪，便听到易沧澜又说：
“就算你想陪着你的好朋友一起下本，她应该也不希望你跟她一起了吧？”
祝淼目光收回，在俞新决定牺牲自己让其余玩家出本后，祝淼便知道俞新已经对代打有了另一种想法。
想必她以后宁可放慢自己的过本脚步，也不会选择跳本来找她了。
“这和你没关系吧？”祝淼问。
“是没关系，”易沧澜越过她走在她的斜前方，“但我想苗苗可能会有点难过。”
祝淼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明明身形、声音、样貌全都不像，可她偏偏就是想起了祝蕊——她的姐姐。
姐姐也会一直走在她的前面，跟她说：“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有人会领养你的。”
可惜姐姐的话落空了。
她确实有点难过。
“都95层了，察言观色能力还那么差吗？”不过她可不希望易沧澜能注意到她的情绪。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苗苗不需要一直维持姐姐的形象。”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中了祝淼，她紧紧地盯着易沧澜企图找到一些他胡说的证据，但是易沧澜一直没有回头，他就这么走着，走着，一直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祝淼和他走散了，在听到易沧澜这句话时，她的步调便停了下来。
雨好像下大了又好像下小了，她感觉不到。
她只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可她不知道在难受什么。
是难受不得不代打，还是难受和俞新理念相悖，亦或是难受小时候被领养的不是自己。
她有些乱，和海面上翻涌的海浪一样，一阵接着一阵，却找不到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周遭又安静了下来，易沧澜没有回头找她，他就像一个过客一般来了又走。
他也许会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也许会消失在她家附近，祝淼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易沧澜会什么时候来。
但她知道，她其实不喜欢安静。
所以她调转了方向，朝着最吵的地方走去。
“没过？”花清漓的大嗓门让吧台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祝淼这才发现今天来的客人全是神域玩家。
“不是吧不是吧，”西迪夸张地凑到她的身前，张大手臂挥舞着，“我们最——强的代打也有过不去的副本？”
祝淼突然有点后悔这个冲动的决定了。
“我就说吧！”希尔大喊道，“就是副本难度增加了，根本不是我菜，你说是吧，高中生？”
“高中生？”希尔又叫了一声祝淼才反应过来他在叫自己。
“我说人家换做外面的年龄都已经可以上大学了，你还叫人家高中生干什么？”西迪推了把希尔的脑袋，一屁股坐在祝淼的对面，“现在要叫'通天代'知不知道？”
祝淼白了她一眼，还不如叫高中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