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的男人老实了许多,原本需要时刻提防她行凶,此刻却害怕她突然丢下自己跟别的男人跑掉。
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哐”的巨响,只见云思浅拿着墙角放置的旧斧头,自言自语:“该死,这斧头钝得要命。”
说罢,也没有理他,转身就出门了。
魏陵州想喊住她,猛然一阵困意袭来,昏昏欲睡,就这样倒下去。
夜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晃醒,火光落在云思浅侧脸,他看着她正握着一根木柴,往噼里啪啦的篝火里丢。
云思浅手里握着两根竹签,上面串着三颗蘑菇,她放在篝火上烤了烤,熟得差不多了,将第一串烤蘑菇递给他。
魏陵州接过烤蘑菇,警惕地看着她。
云思浅知道他的顾虑,直接了当:“没毒。”说完,接着烤另一个,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也会吃。”
魏陵州看了看烤得焦香的蘑菇,道:“这山上的蘑菇奇形怪状,你如何知道没毒?”
云思浅手一颤。
想起前些日子,为了给魏陵州找药引子,云思浅尝便了这山上所有的蘑菇,哪个有毒没毒,一看便知。
她抿唇,道:“你别管,反正没毒就是了。”
夜晚,云思浅拆开褚兰给他们准备好的行囊,点灯铺床。
一切整理妥当,她躺在魏陵州身边,正要睡下,忽然被他握住手腕。
这里只有一张床,他们必须挤一个,云思浅不明白,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许她在身边睡吗?
看到男人眸光里深深的欲望,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几日她照顾他,却没有在意他的需求。
“你身子没有恢复,改日吧。”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浅。”
“我们真的是夫妻?”
“嗯。”
“你为何会嫁我?”
第35章 相依为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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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思浅沉默许久,在黑暗中缓缓开口:“在你身上,有世人没有的东西。”
魏陵州追问:“丧家之犬而已,能有什么?”
云思浅说:“你有自己的理想,一个守护夏清族群的锦衣卫,世俗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所以,你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的?”
魏陵州不记得自己娶过妻,想当初在皇浦,为了帮玄门司做事,他推掉了师父给他配的婚事,决定把自己奉献给锦衣卫这个职业。
那时的他真傻,居然会相信玄门司是干净的,相信一起共事的师兄弟不会伤害他。
当他替萧驭之冲锋陷阵时,殊不知萧驭之已经与世家大族勾结,商讨如何解决他和他的兄弟们了。
云思浅盯了他半响,才道:“命运吧。”
魏陵州:“什么意思?”
云思浅:“命运将我判给你,老天自有他的道理。”
帐幔透出暧昧的微光,云思浅缩进魏陵州怀里,被紧紧搂住。
想到他失忆后竟然话这么多,她不禁仰头,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伸手抚摸男人逐渐长出的胡渣,一种暖情的气息与二人的呼吸融合。
男人垂眸,大手包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缓缓向下,触到脖颈动脉,再到血脉喷张的心。
她深呼吸,长吁出一阵暖流,他覆着她的手,掌心贴在他的心口,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生命,还有那汩汩跳跃的力量。
俩人就这样顿了半响,冰凉的吻贴上她的唇,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对待初生的婴孩。
恍惚间,关键时刻她按住他的手,半响,勾住他的脖子:“我不想,抱抱我吧。”
一夜过去。
次日,云思浅抱着瓜果回来。
看到魏陵州依然卧在床上,桌子上有一碗冷掉的面汤,已经坨了,是她临走时准备好的,估计他一口没动。
云思浅看了他一眼,脱下厚重的披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藕色中衣,袖口有些许淡香溢出。
将面条放回砂锅,煮到烂成疙瘩汤,简单喝了两口,切好瓜果,端到床边,她问:“要不要吃?”
男人真奇怪,问的时候不说话,将瓜果喂到嘴边,依然会张嘴。
云思浅喂他吃下几块瓜果,又从行囊里弄出三帖药,来到砂锅前煎药,她每日给魏陵州准备的药是褚庄严配好了,给他调理身体。
目前魏陵州很虚弱,武功才恢复三成,云思浅也很没有安全感。
这里荒无人烟,每隔几日都需要她打扮成这里的村姑,去山下用砍好的柴换取干粮。
凶宅的优势就是安全,无人打扰。
那把斧头总算磨得锋利了些,云思浅晨起去砍柴,积赞几捆后,抱一部分回家,另一部分去卖,奈何自从逃亡以来,她日夜照顾魏陵州,还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
夜里,云思浅准时回屋。
噼里啪啦的火焰燃烧着她的疲惫,透过烛光,足够让人看清男人的身影,以及绷紧的下颌。
虽然忘了许多事情,可是习武之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
掀开帘,只见男人一袭黑亵衣,怀抱着寒月刀,食指不停击打着刀柄,阖眸时,脑袋靠在床头。
云思浅心中暗暗叹气。如今魏陵州的毒已解,但是完全恢复武功,暂时是不可能,只能慢慢来。
日子浑浑噩噩过着,云思浅如往常一样下山,换了少量的铜板,她在一间废弃的木屋里呆了许久,都不想回去。
她喝口茶,疲惫地揉着眉心。
最近总能想起在皇浦的情景。
曾经萧驭之与她花前月下,承诺给她名分,赐她荣华。后来,她确实得到了这一切,而只是担了个虚名。
自从魏陵州在千蛊门遇刺,她带着他逃出来,想尽办法与萧驭之联络,却没有任何回音,至于宣影,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真的怕,若被慕容天仞发现行踪,他们该怎么办。
深夜丑时,云思浅回到了他们的“家”,推开门,屋里的灯燃着,男人坐在火光旁,只有影子与他相伴。
魏陵州问:“你这几日回来的真晚。”
云思浅换好衣裳,道:“你可以先睡。”
魏陵州愣了,他沉默一会儿,明显压抑着情绪,“怎么,妻子这么晚回家,我不该过问吗?”
“你想怎样?”云思浅说,“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伤,我至于累死累活吗?我已经很疲惫了,别回来就审我。”
在这与世隔绝的凶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魏陵州不再是蛊王,只是一个需要女人照顾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话,都不再令她毛骨悚然。
熄灭灯,她给他理好被褥,也躺了进去。
很快,魏陵州抱过来,问她:“我们成亲多久,你有过身孕吗?”
这句话,给云思浅问哑巴了。
她没有理他,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当晚,云思浅梦到了与萧驭之初次圆房的情景。准确说,那是第一次,也只有那一次。
那时皇宫政变,萧驭之已经杀入东宫,逼太子下台,先帝万般无奈,废了太子,同时退位做了有名无实的太上皇。
登基前夕,云家正好遭遇不测。
萧驭之踏入破败的云府,将云思浅接到身边,回到了他们曾经相依为命的茅草屋。
这间茅草屋承载了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也是感情开始的地方。
云思浅接过他手里的酒坛,打开嗅了嗅,问道:“这酒的味道很特别,你从哪里弄来的?”
萧驭之说:“六皇子家的大宫女喜爱酿酒,嬷嬷见她酿得不错,就给我抱了一坛。”
云思浅没有在意,笑着说:“谢谢她。”
就在这间屋里,萧驭之置办成洞房,红烛喜帖的映衬下,他来到床头,掀开喜帕。
尽管没有凤冠霞帔,但是一抹红划过视野,他看到一个娇羞的少女,已经逐渐长成。
她跪在榻侧为未来的天子更衣,眼前熏香氤氲,就这样被抱上了床。忽然,屋外一阵吆喝,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事故。
一人下马,跪地高喝:“殿下,玄门司出事了!”
萧驭之合衣出门,云思浅好奇,就偷偷来到窗棂前,戳破的丝纸。
透过手指宽的小洞,她看到十几个士兵驭马而来,正在跟萧驭之商议着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他进屋,抓起桌上佩剑,说了句:“阿浅,等我回来。”
说罢,萧驭之骑上是先给他备好的马,跟着随从离开了。
他走得匆忙,竟然连合卺酒都忘记喝。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在这洞房夜里,竟是形影相吊,云思浅端着贴着红囍的酒杯,另一只手抱起那坛酒,一口一杯,灌入肚中。
半夜,云思浅躺在床上,竟觉得身子很热。
她的酒量很好,根本不可能一点点就醉成这样,除非这酒有问题。
云思浅不停念叨着萧驭之的名字,他始终没有回来,云思浅手里握着一块牌子,那块写着魏陵州的牌子,放进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