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做的毛笔，黎倾皎笑意更大了，他至少练剑的心是很诚恳的。
乔声还要说些什么，祁淮之阴森寒意的目光扫过来，他眉眼间的冷意更甚，风雨欲来。
祁淮之上前一步，不着痕迹挡住黎倾皎，他飘扬的衣角勾缠到她的裙摆。
黎倾皎眨了眨眼，听见祁淮之暗含深意的话。“乔师弟，师尊召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乔声笑容不变，冲黎倾皎摆手。“黎师妹，有空教我练剑。”
祁淮之第一次审视地看着他，这个当时与自己争抢剑道魁首的师弟，输赢自然无伤大雅。
对于乔声的耿耿于怀，他也从没放在过心上。
现在他却贸然出现，想与他争抢黎倾皎的欢心。
初动春心的剑道魁首敏锐地察觉，乔声对她的心思不一般，不是挚友，也不是心悦。
更像是想赢过他的执念。
乔声笑意晏晏，无谓对上祁淮之的视线。
他非常兴奋地发现，祁淮之似乎有了在意的人，自此以后，她就成了祁淮之的软肋，成了能刺穿祁淮之的利刃。
这个人便是黎倾皎。
乔声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愉悦过，他终于有了能赢祁淮之一次的机会，而旁人竟迟钝地没有发现。
祁淮之老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小师妹，甚至有了绮思。
而情爱，是修道之人的大忌。
黎倾皎没察觉到两个人的暗流涌动，脆生生说好。
祁淮之听到她的回答，心情更为阴郁。
他知晓这是非常令人不齿的情绪，但是他克制不住这样做。
祁淮之很想握住她的臂膀，求她不要去，但是他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身份。
他眼尾红晕，失落蔓延在整个胸腔，甚至是她拒绝了他有这个身份的可能。
哪怕情蛊发作后，她纵容自己亲吻她，辗转反侧，却不想和他有半分关系。
她如此坦荡，却让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卑劣之徒。
在他听见心魔的话声后，阴郁更甚。
心魔声音如此邪恶，他感受到祁淮之的嫉妒，慢慢吞说。
“你知道乔声上次亲手作的毛笔送予谁了吗？”
祁淮之自然知道。
心魔和他一体，他冷声道。“别自作聪明。”
他虽因为黎倾皎的缘故欲念频生，但对这个心魔他非常厌恶，他已经渐渐在消磨他的存在，想要完全了结他。
可惜心魔生于他的心底，了解他的每一个念头，甚至有了想吞并原主的想法。
心魔低低笑。“祁淮之，别自欺欺人了，黎倾皎迟早有一天会爱上别人。”
“但是这个人不会是你。”
因为你冷情，古板。
并且还固步自封。
“闭嘴！”祁淮之心下一跳，有些恼怒。
他紧紧抿着唇，手臂也紧绷着，情绪翻涌。
“祁师兄？”黎倾皎收回目光看向祁淮之时，却发现他站定着，久久出神。
她在祁淮之眼前挥了挥手，发现没有反应。
她喊得更大声了。“祁淮之！”
许栖荣因二长老找她有事先行离开了，她拜托黎倾皎与虚元仙尊说一声，匆匆走了。
所以只剩下她和祁淮之。
黎倾皎有些不满，戳了戳他的臂膀。
祁淮之这才如梦初醒，他回过神来。
四周空荡荡，乔声也已经走掉，只有他和黎倾皎一起，她水一样的眼睛眨啊眨，对他说。
“祁师兄，我们快去大殿吧。”
祁淮之心尖灼热，他蓦地平静下来。
就在此刻，只有一个她。
与他一齐站在这里，再没有旁人。
他所有的阴暗的想法，复杂的情绪因为她一个眼神而归拢，他眉眼柔和下来。
祁淮之轻声说好。
心魔不高兴了，却因他愉悦的内心安静不说话。
因为他也感觉到愉悦。
在感受到越来越多祁淮之的情绪后，他越来越对黎倾皎好奇，并且着迷。
他抗拒不了这种想法，也没法抗拒。
祁淮之亦步亦趋跟着黎倾皎来到大殿。
二人行了礼站定，黎倾皎声音清甜。“师尊好。”
虚元仙尊笑着颔首，然后亲昵问两人。“路上风尘仆仆，徒儿们辛苦了。”
“情况如何啊？”
祁淮之闻声道。“就像传音里那般，药宗因丢了琉璃塔才处处与合欢宗作对，而合欢宗的态度暧昧，似乎牵扯其中。”
随后两个人作揖歉意道。“此行非但没有解开两宗的矛盾，反而迷雾重重，是徒儿之过。”
虚元仙尊摆摆手。“此事是我不对，没有考虑周全，困难重重又怎么能怪得了你们呢。”
“况且其实我的主要目的，便是让你们三人去探探虚实。”
虚元仙尊笑眯眯道。“两宗口舌无凭，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啊。”
“不过既然你们探过了虚实，也就放心了。”
虚元仙尊话锋一转。“除我之外，琉璃塔的消息不准再透露出去。”
两个人点头称是。
黎倾皎把许栖荣的话说了，然后问出口。“师尊要与我们两个说什么。”
虚元仙尊一沉吟，叹气。“一日前我答应药宗帮他们找琉璃塔，谁料合欢宗误以为我偏帮药宗，有些怨言。”
“怪不得我们去辞别，合欢宗的仙尊对我们态度冷淡。”黎倾皎恍然大悟，怕是她以为自己加入了剑宗，便是剑宗的人。
也懒得和自己说话，是迁怒的缘故。
“那师尊预备怎么做。”祁淮之问。
“静观其变，上天自有天理啊。”虚元仙尊扶额，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黎倾皎欲跟着祁淮之转身离开。
“倾皎，你留下。”虚元仙尊慢慢说。
祁淮之望了她一眼，只得退下。
黎倾皎站在大殿上，拨弄着手指，有些紧张又疑惑不解。
虚元仙尊下了座，手上缓缓升起一把光辉的灵剑，慢慢走近黎倾皎。
“你拜了师，这段时日却没有教给你什么，这把剑还望你收下。”他话声很温和。
这是在深海底沉睡的一把剑，它威风凛凛，灵力满溢，不可多得的利器。
殿外替黎倾皎拿剑的祁淮之低下头，清凝剑不安地嗡嗡作响，他轻轻安抚它。
黎倾皎虽心动但是摇头拒绝。“请恕徒儿无礼，只是徒儿已有本命剑，名叫清凝。”
“在徒儿心中，清凝便是最好的。”
虚元仙尊一怔，目露赞赏。“好，你这样想才显我们剑宗风骨。”
“不若我教你剑术，若得了空你便来大殿吧。”
黎倾皎眉眼弯弯，话声清脆。“谢谢师尊。”
她一定会认真学的，招数不怕多，就怕学艺不精用不上。
而她必须确保自己不会落入那种境地。
黎倾皎刚走出大殿，清凝剑便飞向她身侧，蹭蹭她。
黎倾皎爱怜地摸摸它，祁淮之走到她身侧。
黎倾皎得意洋洋。“师尊刚刚教我剑术，夸我非常厉害。”
“你本来就非常厉害。”祁淮之赞同她，看她神采飞扬，可爱的神情心软成了一摊水。
祁淮之忍住想靠近她的想法，眼睫垂落。“黎师妹，你很喜欢乔……”
“嗯？”黎倾皎抬眼。
祁淮之原本想说乔师弟，又轻易改了口，他头一次这样称呼自己的同门师弟，叫了他的名讳。
“你很喜欢乔声么？”
不要喜欢乔声。
祁淮之按下说不清的心情，默默想。
可以喜欢他么，他会变得很好很好。
心魔说得全是假的，对么。
第28章 那截嫁衣裙摆
◎那截红艳的裙摆与他的剑穗一处。◎
黎倾皎清清的目光看过来，疑惑地问。“什么？”
和乔声有什么干系么，她有些不解。
祁淮之掩住懊恼的神色，十分后悔，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匆匆撇开视线。
祁淮之忍住酸涩的情绪，轻轻道。
“乔师弟，和你很相熟么？”
黎倾皎眉眼弯弯，风吹开她脸颊的发丝。“师承同门，自然很相熟。”
她对上祁淮之晦涩的眼睛，轻轻一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祁师兄和我不也是这样么？”
祁淮之一怔。
他回想那天初遇她的场景，红绸蜿蜒起伏，她在夜色下穿着耀眼夺目的嫁衣，眼睫盈盈一水。
漂亮得不像话。
祁淮之手指蜷了蜷，突然感觉心脏盈热起来。
其实那天他指尖缠绕的那截裙摆，被若冰剑挑在尖端，他收拢了起来。
或许是鬼使神差，在她狡黠的目光里他败下阵来。
此时此刻，那截红艳的裙摆正安静躺在他的厢匣上，与他的剑穗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