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转头看向万俟肆,面露微笑。
万俟肆莫名其妙地回看她。
“师兄,你的手借我用一下。”
“?”
他没回答,不知她又要搞什么花样。
虞和翊也没打算等他回答,直接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扯到歪歪斜斜的床榻边。
在万俟肆冰冷的眼神,她借他的手,翻开床榻边缘发黄结块的棉絮。
霎时间,棉絮上的灰尘腾空而起,扑簌簌钻进鼻腔。
虞和翊早有准备,她屏住呼吸,一只手还搭在万俟肆手腕上,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他脸上,好歹也是替他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灰尘。
而刚刚跟过来且毫不知情的弥修就没这么好运了,灰尘瞬间填满他的鼻腔,还带着呛人的霉味,他条件反射后退两部,捂着鼻子直咳嗽。
“二师兄,忘记提醒你站原地别动了。”她充满歉意道。
等灰尘都落下,她甩了甩脑袋,把手从万俟肆身上抽走,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灰。
掀开的棉絮下面,赫然躺着一封信封。
万俟肆咬牙切齿道:“虞和翊,你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我就杀了你。”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他,压根没看见床榻上的信封。
他爱干净,受不了一点脏。
虞和翊笑着冲他点点头,再次抓过他的手腕,借他的手拿起信封。
“虞和翊!”
他下颌绷紧得能看见暴起的青筋,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对不起,师兄。”虞和翊抬眸看他,“这棉絮是你掀开的,这封信封应该是你的功劳,我不能抢走你的功劳,只能再借一次你的手,替你拿到信封。”
弥修见他如此生气,小声劝道:“师兄,线索要紧。”
万俟肆冷笑着打开信封,把里面的信纸扔给虞和翊,随手丢掉信封后拍开手上的落灰。
信纸是干净的,至少没有沾灰尘也没有发霉,她眼睛亮起,雀跃地接过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仓促中写下。
“此剑为家中祖传宝剑,愿赠予有缘之人。”
她念出信纸上的字。
信纸上有一丝很淡的魔气,淡到让人无法发觉,她转头看向两位师兄,他们都没发现信中的异样。
“按照信纸上所说,此剑应该是宝剑,静虚道长应该是误入木屋,看见了这封信,才把宝剑带走。但这把祖传宝剑,为何沾染鲜血后,变成了凶剑?”
弥修思索道,他又在木屋里翻翻找找,灰尘肆意飞扬,虞和翊和万俟肆嫌弃地退到门口。
一无所获。
“屋里没有线索了,看来得会会所谓的凶剑剑灵。”万俟肆道。
弥修把信纸放回信封,重新塞回棉絮下。
三人打道回府,虞和翊趁两人没注意,捎上了那张带着极淡魔气的信纸。
永安寺的凶气比一个时辰前更加旺盛。
剑灵的凶气已经无法被魔气掩盖,看这趋势仿佛要吞噬掉周围所有的魔气。
“那两个和尚呢?”万俟肆神色骤冷,右臂迅速探出,银剑落入他的掌心,释放出凛冽的剑意,“别让剑灵吸收魔气,否则人间必会面临生灵涂炭。”
他持剑飞跃,率先闯入永安寺内,一人与凶剑相抵抗。
等虞和翊与弥修赶到时,万俟肆正以银剑支撑身体,半跪在地上。左肩的剑伤深可见骨,仍在汩汩流血。
“师兄!”弥修见状立刻施咒帮忙。
持剑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时辰前神志不清的静虚道长。
他双眸猩红,表情狰狞,与之前的静虚道长判若两人,看上去已经完全被凶剑剑灵夺走心智,成为替它作恶的行尸走肉。
剑灵已经吸食部分魔气,凶气冲天。
弥修施咒攻击他,却丝毫伤不到他。一道道充满杀意的攻击袭来,他躲得过第一二个,躲不过第三四个。他口中腥甜,张嘴喷出一滩鲜血。
“安禅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离开多久,静虚道长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虞和翊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安禅道长,出声询问。
“贫僧……也不知道啊,我留在凉亭看着他,没曾想他忽然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我这老骨头不经摔,好不容易站起来时,他已经跑去永安寺里了。我拄着拐杖一路追来,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仅认不出我,甚至还袭击了我。”
安禅道长颤声回答她,虞和翊看见了他胳膊上的伤口。
“都出去!剑灵吸收了魔气,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别在这里等死!”万俟肆不顾嘴角的鲜血,大声驱赶他们。
虞和翊二话不说,左手拽起安禅道长,右手拖着重伤的弥修,落荒而逃跑出永安寺。
不见一丝犹豫。
万俟肆闭了闭眼,自嘲地笑道:“跑得倒挺快。”
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咬紧牙关缓缓起身,双指抚上银剑,凝聚灵力。
必须让剑灵离开这和尚的身体,否则这和尚即使是死,剑灵也无法被消灭。它依然可以选择新的身体为容器,继续替它杀人集怨。
只能打晕他,晕倒的人无法替剑灵作恶,从而把剑灵逼出来。剑灵失去载体时,才能想办法入剑身,了解凶剑的过去。若是一直这样打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可他的目标是自己,如何才能绕道侧边打晕他?
他轻叹一声,忽然想起逃走的虞和翊。
她那么理性果断,不会意气用事,给自己省了好大的麻烦。难怪老头子和弥修会喜欢她,她的性格,确实挺讨喜。
而自己总是找她的麻烦,她估计巴不得剑灵下手狠些。自己死了,她能自在许多。
不过倒要看看剑灵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银剑寒光四溢,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他垂落的袖角无风自动。
凶剑之所以为凶剑,是因为它身上承载了太多的怨念,这些数之不尽的怨念让邪恶的剑灵诞生。随着凶剑不断的杀戮,它所产生的肃杀之气更甚,力量也愈发强大。
被控制的静虚道长没有给他过多的喘息时间,他看见虞和翊带着人逃跑却没有去追,是因为他体内的剑灵压根不在意。
逃走的人和眼前的少年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在永安寺内或外。
眼前的少年即使血流不止,伤痕累累,却依然不肯低头。
他染血的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这让剑灵感到不安。
人死前产生的不甘与恐惧,在死后便会化为巨大的怨念滋养它。执念越重,怨气越重。
而眼前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一丁点的恐惧与不安。
剑灵操控着静虚道长挥剑,招招致命。而万俟肆却不能杀死静虚道长,只能被迫躲避。
每每躲开剑击时,却未能躲开附在剑击上的凶气。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
万俟肆额间布满冷汗,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剑灵发出刺耳的笑声,嘲笑他的无能为力,嘲笑他身为上仙,却无法拯救芸芸众生。
静虚道长将凶剑举过头顶,万俟肆捂着心口,目光炯炯。
伴随着它的笑声,凶意凝聚在剑尖,蓄势待发。
片刻后,它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
随着一道女声,静虚道长整个人向前倒下。
“怎么笑得这么难听?”
第13章 余安礼
这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笑意,重重砸在万俟肆心上。
“虞和翊,你怎么又回来了?”
万俟肆常年冰冷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茫然。
“来帮你啊,我刚刚点了静虚道长的睡穴,他一时半会醒不来,剑灵暂时无法利用他的身体作恶了。”虞和翊以为他是担心弥修,解释道,“安禅道长伤势不重,我已经让他带弥修疗伤去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她忽略睡在地上的静虚道长,径直走向万俟肆,向他伸出手。
万俟肆却无视她伸来的手,借银剑撑着地面,站起身。
虞和翊只好收回手,替他施了个止血术。
“师兄不必担心,就算这些伤口留疤也没关系的,拿衣裳盖住就好,不影响你日后找道侣哦。”她笑盈盈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从前我只见过雪人,今日竟见到了血人。”
“能力一般,这些小术法倒是精通。”他有气无力地瞪了她一眼。
少年的狐皮大氅此时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口子,原本油亮顺滑的毛峰被血迹黏在一块,暗紫色被他的鲜血染成黑色。
“我的披肩借你用用吧,别冻着了。”
“我不需要。”
因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
闭眼的瞬间,一股暖意在他的后背蔓延。
少女不由分说地将粉色披肩挂在他身上,与他破烂的大氅显得格格不入,披肩上还存在着她的余温,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