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拽我。”万俟肆嫌弃的甩开。
据说往日的余府坐拥余诛剑时,那是何等风光。
只可惜天降横祸,祖传宝剑丢失,亲生女儿一朝变成杀人犯,整个府邸渐渐败落下来。
“有人吗——”
虞和翊礼貌的敲了敲门。
余诛剑中的冤魂被余安礼献祭的灵魂囚禁,她的魂魄不散,那些死去的人也无法转世。
只有劝她放下执念,护住剑身的魔气消散,剑灵才能被灭。
开门的人是个皮肤黝黑、面色憔悴的男子,他眼下泛着浅浅的清灰,似乎好几个夜晚不曾休眠。
他询问道:“你们是何人?”
“这是你家剑。”万俟肆将余诛剑举起,懒得同他废话。
见到余诛剑,这男子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下来。
他苦笑一声:“你们还是走吧,这剑沾染人血,违背了老祖宗的意愿,已经不是余家之物了。”
说罢,他正准备关门,虞和翊伸出手推着门,不让他关上。
她笑盈盈地看着门缝中的男子:“余诛剑不是余家之物了,那余安礼呢?你作为她的亲哥哥,难道不想和她说说话吗?”
眼前男子愣在原地,惊讶地看着她。
虞和翊说的没错,他就是幻境中余安礼的兄长,余安珲。
第16章 解脱
“在下并未见过姑娘,你认识我?”他面露疑惑,不可思议开口,“不对,你刚刚说我能和安礼说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活着?”
“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余安珲迟疑片刻后打开门,抿起唇低声说道:“二位进来吧,动静小些便是。”
他领着他们去了一个空旷的院子,瞧见院中装扮,不难猜出此处应当是余安礼生前居住的地方。
虞和翊倒也不客气,自行找了个椅子坐下。
身旁的万俟肆将手中余诛剑扔到圆桌上,斜眼看她:“当自己家一样,还真是不客气。”
余安珲迫不及待问道:“这位姑娘,舍妹她……”
“死了。”万俟肆将他的话打断。
余安珲眼中迅速浮现出失望的神情,虞和翊瞪了下万俟肆,立即解释道:
“虽然余安礼已死,但她尚且留有一丝魂魄在世上。你要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不妨说出来,不然她一个小姑娘总以为你们不要她了。”
“妹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握紧双拳,想起那些往事,眼角逐渐泛红,“是我对不起你,作为哥哥却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欺负了……”
那些原本她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这一刻被她亲耳听见。
她的青梅竹马陆尽,在得知她的死讯后,日日站在余府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
他后悔不已,如果当初他再勇敢一些,心爱的姑娘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本想默默在她身后守护她,只要她幸福,尽管爱的人不是自己,他也接受。
可就是这样懦弱的他,甚至没见到余安礼最后一面。
当陆尽得知余家准备与陆家联姻时,他连手都是颤抖着的,欣喜得简直要发了疯。
那是他从小喜欢的姑娘。
他胆小自卑,不敢把这份喜欢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的藏在心底。
每当看见余安礼笑时,他的心也跟着开心起来。
直到他看见余安礼看着元袁的眼神,那是他从没见过的。
一种包含温柔、幸福、爱慕的眼神。
余安礼死后,陆尽郁郁寡欢,绝食身亡。
她的父亲听闻她的死讯后,一夜之间白了头。
父亲总是在她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发呆,明明小时候,余安礼那么喜欢他这个父亲,总黏着自己带她出去玩。
从什么时候开始,父女俩产生隔阂了?
仿佛是从某一日她踏进余府,扬言自己非元家小子不嫁。
他食不下咽,寝食难安,日日打不起精神。
而她的哥哥,在祠堂整整跪了三天三夜,痛斥自己作为兄长,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他不善表达,却总是偷偷给她准备惊喜。父亲总说妹妹顽皮,可他却从没这么想,妹妹年纪还小,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明明在她失踪的前一个晚上,自己还和妹妹说过话。
妹妹说,自己想见见余诛剑。
如果当时他陪着她一起去,妹妹是不是就不会失踪?
他们明明知道元袁不是好人,却没有保护住余安礼。
不管是父亲、余安珲或是陆尽,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爹只是生气,他的难受我都看在眼里,爹只是怕元家他们找我的麻烦才那样说。”余安珲已经泣不成声,“我和爹自始至终都希望安礼能平平安安长大,快快乐乐地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些日子我找遍了整个延东,在永安寺后山上看见过余诛剑,却没有看见妹妹的身影。
是余诛剑害了妹妹,我不愿再带余诛剑回余家,于是任由它在木屋中自生自灭。”
原来他曾去过木屋,找到了余诛剑,反而因为这些仇怨没有将剑带走。。
阴差阳错的,保住他的性命。
虞和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正要开口安慰时,被一道声音抢先。
“呜呜——”
“对不起……”
悲悯的哭声,是余安礼仅剩的那缕魂魄所发出,那缕,没被剑灵吞吃干净的魂魄。
万俟肆道:“她一直在用最痛苦的方式惩罚自己。”
“劝劝她吧,别再让她折磨自己了,解脱吧。”
“妹妹,如果你能听见我说话,就放过自己吧,好不好?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余安珲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珠。
余诛剑嗡鸣一声,健身颤抖
虞和翊轻声道:“她听见了。”
似乎感受到余安礼的执念与不甘迅速消散,剑灵开始蠢蠢欲动。
一股充满杀意的气息从余诛剑上迸发。
“师兄,小心!”
万俟肆抬腕挡下凶气,冷冷地看着余诛剑,沉声道:“还不安分!”
虞和翊指尖轻点,口中念念有词,用柔和的灵力覆盖住余诛剑。
“师兄,猜猜这是什么咒?”
“春生咒。”
春生咒,顾名思义,就是焕发春日生机的咒术。
这个咒术所需灵力极少,也没什么用,宗门弟子几乎无人愿意学习,还是虞和翊在书上翻到后特意找戚首初教她的。
因为她喜欢春天,喜欢生机。
凶气是生灵涂炭的产物,而生机却可以净化丝丝凶气,至少能束缚它一阵子。
余诛剑周围的魔气散开后,剑身干净透亮,不再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余安礼的心魔消散,她的执念与不甘,全部在那声哭泣中,化为一抹淡淡的烟云。
手一挥,便散开了。
那些被无辜杀害后囚禁在剑身的魂魄,随着魔气的消散,统统解脱。
虞和翊偷偷施法,把元袁他们的魂魄赶进了畜牲道。
既然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那便投胎做畜牲吧。
没有了魔气与怨气的庇护,再加上春生咒中的生机影响着凶气,邪恶剑灵此时正如一只丢了壳的乌龟。
万俟肆上前一步,轻而易举捏爆了它。
自此,余诛剑中的恩恩怨怨,尽数化为过往烟云。余诛剑也不再是一把凶剑,而是一把普通的宝剑。
余安珲神情恍惚的看着桌上的余诛剑,等他回过神时,院中两人早已离去。
“虞和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余安礼在幻境中经历的事情?”
她耸耸肩:“为什么要说?余安礼已经死了,他知不知道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徒增痛苦自责罢了。”
“你有这么好心?”
万俟肆抬手拦下他,无情地站在她身前。
“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余诛剑会选择你进入幻境,为何幻境排斥我,却接纳你?”
“……自然是因为师兄你灵力高强才会被排斥,而我这种灵力微薄的人,受到的排斥当然没有你多,在场就我们俩和静虚道长,不选我进去难道选一个睡着的人吗?”
“走走走,二师兄还在等我们呢,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编了个理由,连推带拽的把他哄走。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永安寺外,折射出七彩光晕。
“安禅道长,我二师兄他怎么样了?”
“二位施主放心,你们的同伴并无大碍,刚才就已经醒来了,就是身子有点虚弱,还在贫僧屋里躺着。这次多亏了你们,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有用得上贫僧的地方,尽管开口。”安禅道长语气热情,“那把……凶剑,应该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那把剑上的魔气和凶气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