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是我……不是我!”徐氏手抖得更厉害了,冷汗浸湿了后背。
出了这种事,船夫立即将船停靠在岸边,与此事撇清关系。
万俟肆将孩童放置在岸边,虞和翊朝着徐氏逃走的背影挥了一拳。
她气得来回跺脚:“好心来帮她,她反倒冤枉上我们了。”
看着溺死的孩童,她心中又生出疑问。
“师兄,你不是已经接住他了吗,为何他还是被淹死了?”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他未落水,怎会溺死?”
他打量着地上孩童的尸体,目光阴沉。
“会不会是泥娃娃设定的,他在这个梦境中,必须得死?”
她这句话点醒万俟肆,他恍然大悟:“也许他早就已经死了。”
“你听说过借腹重生吗?”
见她摇头,他沉声解释:“借腹重生,也就是死去的人借助孕妇重获新生。况且徐氏早就喝下了沈夫人做的避子汤,却依然怀了身孕。若说只是泥娃娃的寓意,绝对是说不通的。”
“但若说死去的孩童借助她的腹部重生,便能说通了,这个泥娃娃或许就是溺死的孩童。”
他指尖指在孩童身上,双眉微蹙。
倘若泥娃娃就是溺死的孩童,这个梦境便能说通了,他早已溺死,所以即便是万俟肆接住了他,依然无法改变事实。
而徐氏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个梦境,便是孩童生前的经历。
难怪她看见他们跟上船时无动于衷。
是因为将孩童抛入湖前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
而是溺死孩童的真凶,他真正的母亲。
梦境结束,徐氏依然昏迷不醒。
万俟肆还好,浑厚的灵力支撑着他的身体,再加上有人替他分担了一半,醒来后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但虞和翊可就惨了。
灵力稀薄的她,刚睁开眼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在地上,头晕眼花。
“怎么没人跟我说,反噬会这么疼……”
她擦掉嘴角血迹,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在弥修的搀扶下站起身。
万俟肆站在她身前冷嘲一句:“自作自受。”
她咬着后槽牙瞪了眼他,而后侧开身子,面向离夏。
“离夏,你还记得你家主子是在哪买的泥娃娃吗?”
离夏怯生生道:“奴婢记得是在城东的庙会上。”
“城东是不是有一片湖,湖面上停泊许多船只?”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城东有一片湖,名叫掉燕湖,但那条湖连同旁边的公园,已经废弃许多年了。”
掉燕湖。
既然徐氏是在城东买到泥娃娃的,那掉燕湖十有八九就是徐氏梦中那片湖。
“二师兄,看好徐常伽!”
“又不带我?!”
弥修生无可恋地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眨眼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两人四处打听,才在城东找到了离夏口中的掉燕湖。
掉燕湖岸边杂草丛生,湖水呈现灰绿色,漂浮着腐烂的荷叶与发白的鱼骨。
岸边的公园空无一人,湖面上也仅仅停着一只小船。
梦境中的湖边,明明停靠着很多船只,公园中也是人山人海。
“掉燕湖的废弃,和溺死的孩童有关吗?”虞和翊收回视线,感叹这里的变化。
小船船篷半掩,隐约透出光影,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刚榻上船板,便听到一声怒喝:“这船不载人,滚出去!”
抬眼看去,船尾探出个佝偻的身影,腰间别的鱼刀泛着冷光。
见他们没有要走的迹象,老船夫凶神恶煞地钻出船篷,手中握着一根船桨,作势驱赶。
两人侧身躲过,万俟肆皱起眉,欲将银剑架在他脖子上时,手臂被她按住。
“老伯莫急,我们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她嘴角勾起一抹甜笑,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这些银子,就当是我们的心意了。”
这些银子还是弥修在夜市时塞给她的,那时只买了一个糖画,还剩下不少。
老船夫盯着银子,喉结上下滚动。
犹豫片刻后,他伸手接过:“罢了罢了,你们上来吧。”
船内摆放着一张桌子,三人围着桌子坐下,老船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你们想打听什么?”
“我想知道掉燕湖为何荒废,又是何时荒废的?”
闻言,老船夫将手中茶壶摔在桌上,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二十年前,掉燕湖热闹非凡,很多孩童成群结队地在这附近玩耍,也有不少人坐在这钓鱼。但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让延东家家户户都对掉燕湖避之不及,绝口不提。”
“一个母亲带着儿子坐在公园长椅上,她不让自己的孩子同其他人玩耍,只让他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但那孩子年纪尚小,如何坐得住?便一个劲恳求她带自己去玩耍,那妇女忽然说,要带孩子去划船。”
“那孩子可高兴了,结果船行驶到湖中央时,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湖心。”
那一日,本是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被扔进湖心的孩童名叫宋言。
据他们母子的邻家所说,孩子他爹早早就死了,母亲一人抚养宋言长大。
可日子一长,宋言吃的饭越来越多,母亲要养不起他了。
带着一个孩子,她的日子过的十分艰辛。
于是她决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正好那日天气很好,她带着宋言出门游玩。宋言从来没去过公园,见其他人手中的风筝羡慕极了,但母亲说要带他玩一个比风筝更有意思的游戏。
划船。
宋言拍手叫好,这是母亲第一次带他出来玩。
比起闷在小小的屋舍中,外面的世界让他充满期待和向往。
然而母亲就在他满心期待中,将他扔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他挣扎着,口中呛入第一口水时,他听见母亲的笑声。
母亲摆脱了自己的累赘,笑得开怀。
他拖累了母亲的生活,所以母亲要抛弃他,过自己的生活。
可他又有什么错?
湖水冰冷,灌入鼻腔,他挣扎着溅起水花。
岸边的人面对落水的孩童,纷纷唏嘘不已。船夫朝他伸来船桨,被母亲推翻在船上。
他不想死。
沉入湖底前,他只看见母亲穿着漂亮的裙子,背对着他。
水花转瞬平息。
他胡乱抓起湖底的水草,渐渐没了动静。
第34章 分娩
宋言死后,他的母亲承受不住人们的唾骂,将自己了结在掉燕湖。
再后来,掉燕湖常常传来阵阵哭声。
似孩童,又似女人。
哭声瘆人,加上常有人路过时看见湖边孩童的脸,再也没人敢去掉燕湖。
就这样,掉燕湖废弃了二十年。
站在沈府大门口,徐氏凄厉的哭喊声先传入耳畔。
踏入东院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屋门虚掩,里面不断传出呜咽声。
狂风骤起,吹得窗棂“哐哐”作响。
万俟肆握紧腰间银剑,一脚踹开房门。
打翻的茶盏碎片散落一地,茶水混着鲜血。
弥修昏倒在地,肩头插着半截玉簪,离夏也躺在血泊中。
哭喊声是榻上徐氏发出的。
她肚腹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被褥。
泥娃娃就躺在屋子正中央,泥上两颗眼珠显得格外诡异。
万俟肆一剑斩开地上的泥娃娃。
泥娃娃裂成两半,一颗圆溜溜的小球从中滚了出来。
虞和翊俯身一看,竟是一颗眼球。
“救救我!救救我!!”徐常伽面色惨白,涕泗横流,双眼死死盯着两人。
她先探了探弥修与离夏的鼻息,确认他们只是受伤昏迷,还有气息后才放下心。
面对徐常伽,她想起梦境中对方指着万俟肆的鼻子,冤枉他是杀人凶手。
虽不能见死不救,但她却故意用了点力,让她疼的嗷嗷乱叫。
简单的处理好他们的伤口后,她深吸口气,后退两步,双手翻转施出春生咒。
咒术所释放的灵力,慢慢治愈几人身上的伤口。
“他借腹重生成功,从沈府逃走了。”万俟肆拔掉弥修肩头的玉簪,凝视着地上的血迹。
地上的鲜血,几乎都是徐常伽肚腹中流出的。
想必是宋言撑爆了她的肚子,重新降临于世,弥修拦下要离开的他,反被他伤到。
宋言满怀怨念,再加上借腹重生,确实不好对付。
虞和翊焦急道:“我们得找到他。”
“我去追他,你在这等弥修醒来。”他提剑迈出东院,直奔掉燕湖的方向。
宋言的怨气来源于母亲亲手杀害他,重生后第一件事,定是去找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