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浮现出很久以前的画面，久到他同她第二次下凡，在永安寺遭到攻击时。本以为她灵力低微，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却没想到她会折返回来帮他。
鲜血从他额间淌下，夹杂着汗水。
染红了地面上覆盖着的薄雪。
连他自己都无从知晓，是何时对她起了二心。
是在粮兴村解开他的心结时，还是在携手调查魔族阴谋途中，又或者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赏月。
也许是在放走狼妖时，面对他冷声质问，她却抓起桌上的果子，不由分说塞进他口中。
那时她说：“尝尝嘛，师兄。”
战到最后，连戚息知显露出几分惊讶。
琉璃邪火能够侵蚀人的筋脉，可他却还能站起来，继续挥剑。
“我没心思和你玩了，结束吧，阿翊还在等我。”
戚息知目光轻蔑，先后伸出双手，在胸前聚起硕大的火球。
“师兄！万俟肆！！”
巨石后传来她的呼喊声，似是担心，又似是久别重逢。
她喊的是他，她喊的又是他！
戚息知狠狠拧眉，随着手中火球越涨越大，其威压也越来越重。
但他不怕。
只要越过眼前这人，就可以带她离开。
想到她在仙牢中承受的痛苦，他便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及她万分之一。
她是为了救他才身陷囫囵。
冥冥之中他眉心忽然感应到某种力量。
很是陌生，又很是熟悉。
仿佛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召唤他。
万俟肆微微抬眸，只见戚息知腰间佩戴的铃铛散发出万丈光芒。
那是神器奔雷铃。
先前在宗门大比时，便是这人把她给自己的奔雷铃夺走。
随后给他扣上了盗窃神器的罪名。
见此情形，戚息知喃喃道：“这不可能……他明明没有神力！”
“为何他能和奔雷铃有感应！？”
即使他也不知为何，但既然神器愿意祝他一臂之力，他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戚息知伸手去抓奔雷铃，可它却灵活绕开，落在万俟肆手中，渐渐融了进去。
手心的铃铛消失，但他背后，出现了个更大的铃铛。
那是奔雷铃的本体。
伴随着戚息知的震惊与不甘，奔雷铃认主了。
认万俟肆为主。
在它绽放光芒那一刻起，整个太炎宗被柔和的光笼罩。
其光芒将他身上受到的邪火侵蚀尽数净化。
其余弟子和越波青鸾不知发生何事，纷纷赶到仙牢处各自汇合。
见到是万俟肆在发光，越波收起流星锤，不解地挠挠头：“好端端的，你怎么变成萤火虫了？”
只有几个长老瞳孔微缩，认出这画面。
借助神器之力，他终于能和戚息知手中的琉璃邪火打个平手。
在对方喘息之际，他飞身跃进仙牢，斩断虞和翊手中的铁链。
青鸾吼出的风刃险些把仙牢拆掉，几个弟子使出浑身灵力抵挡，才勉强站稳身形。
他将她背起，后者的小脑袋搭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看上去乖巧温顺。
像是只在打盹的白兔。
戚息知左手捂着胳膊，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这幅模样，从未对他展示过。
青鸾带走他们之后，几位长老跪在地上，抱拳问道：“宗主，我们应当……”
戚息知冷声道：“太炎宗弟子万俟肆已叛魔，同妖魔挑衅仙界。”
“召集其余十一宗主，三日后，攻上魔域。”
在青鸾背上时，越波从四面八方探头，想要看看她的情况，顺便唠嗑两句。
都被万俟肆推开。
她靠在他肩上，耷拉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由于长时间泡在牢水里，她皮肤脱水起皱，身体冰凉。
眼下是冬日，加之青鸾振翅途中有风吹过，她的身子无意识地发抖。
万俟肆将身上破破烂烂的大氅盖在她身上，宗门大比与今日一战他均受了伤，大氅已然破得不像话。
越波见状，也将身上斗篷盖在她身上。
他想伸手抱她，将自身体温传递给她，却怕她醒来知道后觉得他唐突。
只好稍微凑她近些，将额头抵在她脸颊上，轻声说了句“回家”。
好在盖了几件衣裳后，她的身子渐渐没那么冰冷。
回到魔殿后，恰梨见她这幅模样，心痛不已。
抱着她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昏睡了整整一日，她才醒来。
睁眼时便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恰梨、越波、青鸾、万俟肆，怎么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
恰梨第一个冲上前，将脸贴在她肩头。
见她无事，万俟肆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碗递给恰梨：“喂她喝点水。”
虞和翊笑道：“怎么不是你喂？”
这话让他的耳根“唰”的红起。
但她却没喝水，穿上鞋后又匆匆往外跑。
万俟肆跟上时，才发现她在找祁昇。
就是她藏在魔殿的男人。
不知道要说什么事，虞和翊吩咐越波和恰梨各干各事，不准偷听。
他心中一凉。
她不会喜欢那个叫祁昇的吧？一醒来就去找他，还不让旁人跟着。
想到虞和翊可能会坐在那个祁昇身边，含情脉脉地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昇。”
祁昇则是轻轻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处落下一吻：“你若死了，我便同你殉情。”
然后两人再紧紧相拥。
越想越离谱。
万俟肆拼命甩头，想把脑袋中这些画面甩出去。
他苦恼地撑起头，坐在月季旁边，数盆中月季有几片花瓣。
而在祁昇身边的虞和翊，和他几乎相聚了两个床榻的距离。她举起手中的三片灵叶，开口道：“祁昇，带我去秘境。”
祁昇反问道：“凭什么？”
“就凭，我可以把祁虞的身体还给你，不再霸占你妹妹的身体。”
“此话当真？”
她点头，收起灵叶：“你身处玉泉宗许久，应当知晓秘境位置。”
“只要你带我到秘境外，我便信守承诺。”
第74章 误会
回到魔殿大厅时，万俟肆已经把那盆月季花瓣翻来覆去数了七八遍。
见她出来时，他马上起身离开，像是在刻意避着他。
虞和翊猜出他可能是在生气，才不肯见到她。
若是自己所信任的人将真实身份隐瞒于她，她也是会不高兴的。
整个魔殿中，最懂行此事的人，便是恰梨。
恰梨手中的扫帚被她扔掉，她把它拉到角落，神秘兮兮道：“花妖，问你件事。”
“我若是惹得一个关系不错的人生气了，要怎生才能得到他的原谅？”
“惹谁生气？”恰梨惋惜道，“魔尊，您是坠入爱河了吧！”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同她说清楚的万俟肆恰好听到这句话，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刚从祁昇身边离开，就和恰梨说这些，看来他是没戏了。
他沉默转身，落荒而逃。
虞和翊捂住它的嘴，瞪了它一眼：“什么坠入爱河？好好说。”
“魔尊说的是同越波去救你的那个仙族吧。”
“您不是不顾大局之人，蛰伏在仙界这么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因为他暴露身份功亏一篑，当时您心中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不能死。”
“是他不能死，还是您不想他死？”
她认真思索后答道：“是我不想他死。”
“刚进仙界时，他各种怀疑我，甚至想要等我露出马脚时杀了我，但我却觉得他只是没安全感罢了。越是了解他的经历，越是觉得她和我很像，都是孤零零活在世上的。”
恰梨反对道：“不一样！魔尊，您还有我、越波和青鸾呢！”
“恰梨，我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想他死，我希望六界太平，也希望他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
“我觉得是。”它颔首，手指摩挲着下巴，俨然一副思考的样子，“您救下他时，心中没有后悔，是心甘情愿的。这就叫做情，情难自知。”
“就像越波喜欢我一样，它自己不知道，但是旁人都能看出。”
说着，它冲门外喊了声：“越波——！！”
越波过来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
“？？！！！！！”
它瞬间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辩解：“谁……谁说我喜欢你了！你总是欺负我你，还把活儿都扔给我，我才不喜欢你，虽然你买的桂花糕很好吃，也会分给我吃……你又漂亮又傲娇，只是脾气有点大，虽然你心地善良，但是我才不喜欢你……”
把它赶走后，恰梨才说：“魔尊，这就叫做情难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