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好奇地走近。
沙坑中央,厉书宜坐在沙子里,痛苦地抱着腿。
她嫩白的脚踝上有一道伤口,正渗着血,像一滴红墨水滴在雪白的纸上。
负责裁判的男老师焦急地环顾四周:“后面还有同学要比赛,我走不开,有没有认识她的?带她去一下医务室!”
舒立刻挤进人群,踏进沙坑:“老师,我是她同桌。”
男老师连忙示意周围的同学散开,伸手将厉书宜扶起。
舒悦放下遮阳伞,握住厉书宜的胳膊,轻声问:“脚能走吗?”
厉书宜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脚尖刚沾地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摇了摇头。
舒悦挽起校服袖子,转身半蹲在她面前:“我来背你去医务室。”
厉书宜看着她与自己相仿的清瘦身形,犹豫道:“你……应该背不动我的。”
一旁的老师也有些着急:“同学快一点,比赛还要继续。”
舒悦回过头,目光坚定地看了厉书宜一眼,示意她上来。
厉书宜咬了咬嘴唇,搭上舒悦的肩膀。
舒悦深吸一口气,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弯,腰腹发力向上一抬,将厉书宜背起,脚步扎实地走出了沙坑。
她们刚一离开,跳远比赛便继续进行。
舒悦背着人,目光焦急地扫过路边那两把显眼的红色遮阳伞,正想着该找谁帮忙送去终点计时处。
这时,沈淮桉恰好从检录处那边走来,他也看见了舒悦她们,脚步一顿。
“沈淮桉!”舒悦赶忙喊住他,“能帮我个忙吗?”
沈淮桉走近,看清眼前景象,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他怎么也没想到,身形清瘦的舒悦竟能稳稳地背着一个人。
“我得送厉书宜去医务室,”舒悦侧头示意了一下地上的伞,“能帮我把这两把伞送到主席台旁边的计时处吗?”
沈淮桉点点头,弯腰单手就提起了那两把沉甸甸的折叠伞,看向舒悦沁出汗珠的额角和紧绷的手臂上:“你这样背……能行吗?”
“没问题!”舒悦说着,还将背后的厉书宜向上颠了颠,调整到一个更稳的位置,“伞就拜托你啦,谢谢!”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过身,背着厉书宜,朝医务室方向快步走去。
舒悦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不忘安慰背上的人:“再坚持一下,医务室马上就到了!”
厉书宜将脸靠在舒悦汗湿的校服上,没有说话,只感觉到因快速行走而产生的微风,一阵阵急促地拂过自己的面颊。
正午的阳光火辣逼人,舒悦背着一个人,步伐又快,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的发丝间渗出,汇聚成几道水痕,沿着白皙的后颈滑落没入衣领。
厉书宜心中涌起愧疚,她搂紧舒悦的脖子,声音很轻:“谢谢你,舒悦。”
舒悦喘着气,回答得轻描淡写:“没事。”
厉书宜的脸颊贴近舒悦的颈窝,一股清甜的果香淡淡传来,像是糖块融化在温水里,温暖又令人安心。
厉书宜是在跳远落地时扭伤了脚,又被沙子里埋着的一块尖锐铁片划伤了脚踝。
医生先为伤口仔细消毒,随后注射了一针破伤风。
推完药液,医生叮嘱道:“回去以后要注意,伤口千万不能沾水。饮食要清淡,吃些容易消化的,辛辣刺激的绝对不能碰,茶和咖啡也不要喝。”
舒悦原本站在一旁给严晴发消息,让她们中午不用等自己,听到医生的话,她立刻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向厉书宜:“听见了吗?”
厉书宜低声应道:“……嗯。”
舒悦这才满意地转向医生,汇报道:“医生,她听见了。”
厉书宜:“……”
医生笑了笑:“你们在这观察半小时,如果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回去了。”
厉书宜点点头:“谢谢您。”
医生离开后,厉书宜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对舒悦说:“太麻烦你了,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舒悦看了看她依旧不敢着地的脚:“你这样怎么回家?”
厉书宜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导诊台有电话……我等下给我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来接我就好。”
舒悦点点头:“那好,你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手刚搭上门把,身后传来厉书宜的声音:“诶,舒悦……”
舒悦回头,额头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前:“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厉书宜歪着头,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像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明艳又真挚:“谢谢你。”
——
舒悦走出医务室时,将近中午十二点。
这个时间,食堂的各个档口早已关闭,没什么可吃的了。
她正盘算着去小卖部买盒泡面应付一下,刚走下台阶,一眼就看见沈淮桉正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他听见舒悦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舒悦小跑到沈淮桉面前,诧异道:“上午的项目不都结束了吗?你怎么还没回去?”
沈淮桉没回答,只是把那个塑料袋扔进她怀里:“打多了,吃不完。”
舒悦下意识地接住。
袋子里是两盒满满的米饭,一盒搭配好的炒菜,还有一个独立包装、油光发亮的卤鸡腿。
志愿者下午一点就要集合,舒悦懒得再回家折腾,索性就在树荫下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准备开吃。
沈淮桉也没走,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他双手向后撑着地,一双长腿随意地交叠伸展开。
舒悦看着袋子里分明是两人份的米饭,以为沈淮桉比赛完也还没吃,便拿出一盒递给他。
沈淮桉抬手推了回去,简短地说:“吃过了。”
舒悦捏着那盒多出来的米饭,更疑惑了:“那你干嘛买两盒?”
沈淮桉侧过头看她:“一盒够你吃?”
舒悦:“……”
她一时语塞,只好低头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腿,含糊地说:“你们运动员应该不是一点集合吧?时间还早,你不回寝室休息会儿?”
沈淮桉侧过眸,目光在她还带着汗渍的额头上扫过,慢悠悠地说:“我要是走了,你万一再饿晕过去。这么热的天,没人发现,不得晒成小鱼干?”
“……”
舒悦盯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想把手里的饭盒直接扣到他头上。
她撕下一大块香喷喷的鸡腿肉,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几下,试图跟他讲道理:“沈淮桉,你每次帮我,我心里都特别特别感谢你。但是——”
她强调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沈淮桉答得干脆:“不能。”
舒悦:“……”
她不甘心,继续追问:“你就不能稍微……改变那么一下下吗?”
沈淮桉侧过头,阳光下嘴角似乎勾了一下:“改不了,你习惯习惯吧。”
“……”
舒悦憋着一股窝囊气,化悲愤为食量,埋头大口扒着饭盒里的米饭。
沈淮桉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忽然叫了她一声:“112。”
舒悦嘴里塞得满满的,气呼呼地抬头,含糊不清地应道:“干素么?”
沈淮桉脸上的散漫收敛了些,语气是少有的认真:“以后帮别人之前,也多想想自己。”
舒悦反应了一下,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为了帮厉书宜差点饿肚子的事,摆摆手,不太在意:“没关系啦,饿一顿就当减肥了。”
“再说,”她用筷子轻轻敲了敲手里的饭盒边缘,脸上重新漾开笑容,“你不是给我送来了吗?反正最后也没饿着我呀。”
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一整片灿烂的阳光都盛在了她的眼睛里,亮得惊人。
沈淮桉蓦地移开视线,低下头,从喉间滚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笨蛋。”
——
第二天下午,运动会的氛围变得更加轻松欢快,备受期待的趣味运动会正式登场。
今年的创新项目吸引了众多目光,包括绑腿跑、障碍接力、你画我猜、飞盘九宫格、接力五子棋和多人跳绳。
六个项目各有各的趣味。
舒悦和严晴、顾盈盈、苏雨檬四人早早来到候场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评委老师却告知她们一个沮丧的消息:每个参赛小组必须凑齐六个人才行。
严晴转来七中不久,认识的人有限;顾盈盈相熟的几个朋友都对参赛兴致缺缺;苏雨檬焦急地环视全场,发现有意向的同学早已组好了队伍。
她哭丧着脸,拽住舒悦的袖子:“悦悦怎么办呀!人数不够我们就参加不了了!”
舒悦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急,我看看。”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人群,忽然定格在跑道外侧十班的休息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