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摆好最后一块立牌,突然被叫,她有些紧张,拘谨地站着:“您好叔叔。”
男人两鬓略带斑白,面容严肃,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温和:“请问沈淮桉的位置在哪?”
舒悦怔了一瞬。
这个男人是沈淮桉的父亲。
他的五官和沈淮桉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同于沈淮桉眼里的明亮恣意,这个男人的眼底尽显疲惫,充满历经世事的沧桑。
舒悦还没出声,讲台上的沈淮桉先她一步道:“中间单人单桌的倒数第二排,您看不见桌上的名字吗?”
男人这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在教室里,十分不满儿子的态度,蹙眉道:“那么远,我能看见?”
沈淮桉随手把粉笔丢进盒子里:“早让您配个眼镜,就您这眼神,度数再涨下去,估计连夹菜都看不见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特随性,没个正经样子,一点也没有儿子对老子的敬畏。
沈父白他一眼,按照沈淮桉指的方向走去,经过黑板时,转头看了一眼:“这你写的字?”
沈淮桉:“昂。”
沈父:“真难看。”
沈淮桉:“……”
舒悦:“……”
她终于知道沈淮桉那张不饶人的嘴到底随谁了。
第30章
干完手头的活, 舒悦回座背好书包,和厉书宜一起离开教室。
长廊里学生和家长聚在一块,人比往常多, 中间的路堵的水泄不通,舒悦挽着厉书宜的胳膊靠着墙边走。
厉书宜问舒悦:“你家里谁来给你开家长会呀?”
舒悦:“我妈妈来。”
两人闲聊,舒悦礼尚往来地回问一句:“你呢?”
话刚说出口, 舒悦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她说话没过大脑,忘了厉书宜只有妈妈。
舒悦正要说些别的略过这个话题, 厉书宜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大大方方道:“我家里也是妈妈来, 她今天特地向单位请了假。”
“哦哦。”
这个话题说完,两个小姑娘又聊几句考试的事情,后出来的沈淮桉大步流星地掠过她们俩走到前面。
舒悦回想到刚刚教室里沈父说沈淮桉字写的难看, 怕他自尊心受打击,善意大发:“沈淮桉。”
沈淮桉握着书包肩带, 回头。
舒悦:“你在黑板上写的欢迎语特别好看,字很漂亮。”
“嗯,我知道我字好看, ”沈淮桉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 没有一点被打击的模样,“你倒也不用喜欢到特地夸我一遍。”
“……”
沈淮桉插进校服的口袋, 翻了两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叠好的纸塞给舒悦:“你既然这么崇拜我的字, 我就把我手稿送你, 你留着膜拜吧。”
舒悦:“……”
她真是脑子进水,居然想着安慰沈淮桉这种不可一世的自恋狂。
递完纸,没给舒悦反应的时间, 沈淮桉迈着大长腿走远。
舒悦丧着脸看了看手里“伟大”的手稿,决定一会儿出教学楼找个垃圾桶扔掉。
厉书宜盯着舒悦,轻轻笑了一声。
舒悦把手稿揣在兜里,挽上厉书宜的胳膊,边走边问:“你笑什么呀?”
厉书宜:“沈淮桉在你面前,和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舒悦:“哪不一样?”
“我和沈淮桉也不是很熟,但打过几次照面,”厉书宜回忆着仅有的几次和沈淮桉接触的场景,“他对人有礼貌,但特别疏离,像一朵高岭之花,脸帅,但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谁?谁高岭之花?”听厉书宜的描述,舒悦怀疑她认识了一个假的沈淮桉,“沈淮桉要是高岭之花,那这岭可太低了,海拔不到一米吧。”
厉书宜被舒悦的形容逗乐,低眉浅笑,接着刚才的话道:“昨天我和他一起在老师办公室等着拿奖状,和我们一起的,有几个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大概觉得是沈淮桉长得好看,那几个女孩主动和他搭话,沈淮桉倒是彬彬有礼地回着她们的话,但一看就不走心,神态也特别淡漠,一点也不像和你在一起时……”
厉书宜看着舒悦,停顿一下,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沈淮桉对舒悦的态度比较合适。
舒悦却因为厉书宜这一停,心高高提起,不禁有些期待。
沈淮桉对她是不一样的吗?
她满怀希冀,然后听见厉书宜认真道:“不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话多又密,我之前也听过你们俩说话,真没看出来,他怼人还挺厉害的。”
舒悦:“……”
厉书宜看了看舒悦,补一句:“你也是,在沈淮桉面前像变了个人,怼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
听完厉书宜的话,舒悦满满的期待像是被人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气落了空。
这么听下来,沈淮桉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沈淮桉的眼里,她与别人的区别,不过是沈淮桉看她更不顺眼,一见面就和她打嘴架而已。
相比之下,舒悦反倒希望沈淮桉礼貌点对她,这样最起码证明沈淮桉把她当成普通同学,而不是一个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舒悦叹口气,语气轻的快要听不见:“大概是,我们俩八字不合,看彼此不怼就难受吧。”
厉书宜没带钥匙,在学校里等她妈妈一起回去,舒悦和她说声拜拜,独自一人出校。
经过校门口的垃圾桶,舒悦掏出兜里的手稿打算扔进去。
拿起那份手稿,舒悦忽然很想打开看看,沈淮写在白纸的字和黑板的有什么区别。
她展开折叠的A4纸。
白纸上是沈淮桉用铅笔写的艺术字,和他平时利落有力的连笔字不同,这张纸上的字圆滚滚的,东倒西歪,可爱且美观。
纸张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带着蝴蝶结的小猫,耳朵和她误送沈淮桉的Q.Q挂件一模一样。
沈淮桉写这种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可爱字体时,一定是板着脸的。
还画了一只小猫,这也太不像他了!
舒悦简单想象了一下那种反差萌的场景,忍俊不禁。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扔。
她不清楚对这份手稿的不舍之情源自哪里,反正,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把纸张叠好重新揣进兜里。
傍晚的风很大,吹着枯树枝疯狂乱动。
舒悦迎着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想,她会留下沈淮桉送她的手稿,大概是想留一份他的黑历史,之后可以捉弄他吧。
——
晚上吃饭,孙雯洁和舒悦聊着这次期中考试的事情。
舒志远也在场,一家三口很难得的齐聚在一张桌上吃饭。
舒志远给舒悦夹菜,舒悦看着舒志远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才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舒志远了。
上次见他,还是刚放十一长假那天。
自那之后,舒志远再也没来过这个租的房子,细细数来,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饭后,舒悦窝进沙发看电视,孙雯洁边捡碗边叫她一声,让她自己把握时间,只能看半个小时。
舒悦喝着汽水:“知道了。”
舒悦自律性强,约莫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立刻关电视回卧室写作业。
进屋前,孙雯洁对舒悦道:“明天放学我去学校接你,这周末你姥姥过生日,六十六大寿,咱们回去看她。”
舒悦:“好。”
她关上卧室门,坐在椅子上拉开书包。
这间屋子隔音不好,门外舒志远和孙雯洁的谈话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舒志远问孙雯洁:“妈这周过生日,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孙雯洁声音很淡:“你有空?”
舒志远:“没空我能请假,老人家一辈子就过这一个六十六,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六那天,舒志远开车带着舒悦和孙雯洁去孙母家。
孙母这次六十六岁生日办的隆重,家里来了一堆客人,舒悦拎着礼物进屋的时候,孙亮正站着凳子往墙上挂“寿”字。
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头发花白的长辈,舒悦在孙雯洁的介绍下礼貌地喊了一堆姑姥姑奶婶奶,别扭地坐在他们中间。
今天是孙母的生日,饭菜的口味是按照老年人清淡饮食标准做的,荤腥少,舒悦吃在嘴里没什么味,她象征性地夹两筷子,又吃了一块蛋糕填肚子。
饭后,孙雯洁几个晚辈收拾桌子和厨房,长辈们聚在客厅里聊家常。
孙母乐呵呵拉过舒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姥姥辈聊天,大多是她们那个年代的事情,舒悦并不感兴趣,可这几个长辈越聊越欢,甚至把太爷爷家里养过几只猪、和哪个村花谈过恋爱都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