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或许这里是季煜安构筑的一处结界。
那张扭曲的脸在眼前浮现,甚至于耳边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以肉身护住了她,给了她这一片安宁之地,可这意味着她正在他的庇护下做逃兵。
于是叶宁宁收回视线,盯着小孩童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好一会儿,想象着季煜安,“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该怎样才能出去。
小孩童眼中布满木讷,轻声道:“我不知.....”
“什么?”叶宁宁紧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变化,果不其然,只是一瞬,他便仰起脸,语气轻快,“他说了,事情很快就能结束,眼下他正随云流宗斩妖除魔呢。”
那毛茸茸的狐狸往叶宁宁怀中缩了缩,她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头,垂下眼眸道:“走吧,我们一起回邬钰峰。”
小孩童很是高兴,拉着叶宁宁一只手,率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晴朗的天空下,邬钰峰的景色一览无遗。只是离邬钰峰越近,叶宁宁的心便越沉。
怪异,怎么如此怪异?
天罚明显只针对她而来,又怎么会无故引发天堑深渊封印松动?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在这个结界中,只完好无缺地困住了她一人?
而顾骁,不仅受了重伤,更是化作了原型......就像一只被丢进这结界中只供她玩乐的宠物。
叶宁宁在心中隐隐察觉,季煜安有什么正瞒着她,否则不会在她即将离开邬钰峰时,送来了分身抚光和狐狸顾骁。
他们连同赤九不太稳定的神魂一起,绊住了她想要离去的脚步。
季煜安......太了解她了。她只能在这寂静的邬钰峰中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邬钰峰,叶宁宁第一时间便赶去了苏若的药圃,却还是失望了,本该茂盛葱郁的园子早已被毁了个七七八八,她几乎将整个园子整理了一遍,这才翻出些零碎可用的药材。
叶宁宁不懂炼药,只能学着曾看过的古装电视剧,将各种治疗外伤的药材锤成糊糊,糊在顾骁的狐狸肚皮上,当指尖流出浅绿色灵力时,叶宁宁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副身体的灵根早换成了季煜安的。
那是治愈的木灵根,能感应草木,对疗愈也有奇效。
叶宁宁怔愣,不可避免地想到,季煜安若是剥离了灵根,他该如何修行?会不会正因如此,他才会沦落为没有人形的怪物?
狐尾颤巍巍绕上叶宁宁的手腕,她露出一抹笑意,低头在它柔顺的头上小心蹭了蹭,轻声道:“待你伤好了,我们一同出去。”
...
触手之外,是被血色和魔气共同交织形成的混沌的天空。朵朵乌云并未散去,反倒越发黑沉,天道冷漠地俯瞰世间一切,尤其是那座被笼罩在无数可怖藤蔓的邬钰峰。
天罚未停,一次比一次更加密集地落下——那抹意外闯入之魂,要么死要么走,这就是世界运行的法则,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世间万物,必须遵循自然之道——天道即是执行者。
邬钰峰旁,那些收到消息前来支援的修者前赴后继,各色阵法与法器齐齐出动,却无人能改变眼前这副残忍的场景,有人终于意识到了真相,卯足劲儿想要逃离,却被藤蔓连同黑气刺中,便如同雨打娇花,片片凋零。
天空下,天堑深渊如同蛛网,遍及了权真的四面八方,漆黑如墨的魔气犹如倒倾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涌进了笼罩着整座邬钰峰的触手牢笼。
漆黑狰狞的天堑深渊牢牢攀附着权真界的每一处山脉、河流,穿过了各种形式各异的宗门和城镇,所过之处,天地孕育而诞生的纯白灵气也沾上了黑,成千上万脱离桎梏的魔兽如放闸之水,疯狂涌出深渊,庞大的身躯占据着一切空间,它们或是张开巨翼劈开一处山巅,或是伸出利爪摧毁一处建筑群,模糊而沉闷的笑声席卷权真,在这一片本该是世俗眼中的“仙境”尽情肆虐,妖兽奔逃,修者顽抗。
那触手吸收着魔气,吞吃着灵魄,不断分裂繁衍,这才能支撑出一处没有被魔兽侵扰的“极乐”。这一刻,季煜安成了一个小世界的创造者。
即便他不能亲自陪伴在她身旁,他也能观察到她的一举一动。
宁宁,待在我的世界中。我们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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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虽然眼下这个局面看来he不了。
但是没关系,只要男主够疯,就能he。
碎碎念,本来打算用电脑更文,但是发现我居然用不来电脑版晋江更文...
猜猜我哪些是电脑敲的。
提醒一下,观察逗号。
第98章 归寂剑 天地间血雾弥漫,林婉儿身……
天地间血雾弥漫, 林婉儿身着褴褛的黄衫,拎着已经有些残缺的腾蛇鞭,拖着沾满血污的身体, 穿过了巫蛮族地界, 走过了破碎的河山, 看遍了权真修士一路的奔逃......终于来到了云流宗宗门。
为了与人间界隔开,权真与人间被处于边境的宗门设置了隐秘的结界, 除却有仙缘、灵根者能随意进出外, 部分携带法器的凡人也能出入, 也正因这层结界,权真遍布的魔兽才没能在第一时间涌向人间。
然而在途经星落城时, 林婉儿注意到了不同——那构成结界、外形似雪白云雾的结界,已然被魔气缠绕, 不出半月,便会彻底破裂。
哪怕是权真都经不住魔兽的侵袭,何谈人间?
甚至于云流宗,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呈现萧条状。
回到云流宗的第一时间,林婉儿便去了灵霄宫。灵霄宫坐落于灵霄峰山巅, 常年风雪环绕, 寒冰万年不曾融化,期间凝结着低阶修者都难以承受的寒气——这就是琅华仙君慕衍之的洞府。
最初跟着慕衍之修行时,有避寒珠护体, 火麟兽相伴, 林婉儿常常往来自由,直到执法台上受过鞭刑,她第一次被驱逐出云流宗时, 便被剥夺了一切法器,要再上灵霄宫只能顶着寒风徒步攀行。
站在山脚下,林婉儿抬头望去,忽而想起了许多细节。
天堑深渊封印结束后,她曾不死心上过一次灵霄宫,寒气卷起晶莹剔透的雪花扑面而来,她裹着厚厚冬衣从白天走到黑夜,不停歇走了三天三夜,也才堪堪到达灵霄峰半山腰。
半山腰有灵兽寒天蟒守护,它那庞大的身躯缠绕在山峰腰间,在被打扰,从沉睡中清醒后,它对被剥夺拜师信物的林婉儿发起了攻击。
她从山崖中坠落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竟是一个跳跃着明火的山洞。
思及此,林婉儿立刻驱鞭而上,循着记忆来到了那个山洞。
如今修为提升,她终于能从中明确地感知到师尊慕衍之的气息。
那如水波般的灵力,缓缓荡漾出一抹白色人影。她为见他苦行三天三夜,他亦强行打断闭关,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守了她三天三夜。
在那画面中,他沉默无言,抬起的手悬而未落,于虚空中描绘着她昏睡的容颜,从眉眼到鼻唇,那双一向淡漠的紫眸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如灵霄峰纷飞不断的雪花。
林婉儿勾唇笑了笑,衣袖一挥,画面破碎散去。
收拾好情绪,一盏茶后,她来到了灵霄宫大殿内。
这里如他一般清冷,如今却聚了好些人,林婉儿的到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有人小声唤她师姐,有人站在原地,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有人则横眉冷对,斥责她,“林婉儿你与魔头勾结,竟还有脸回到这里!”
“我要见慕衍之。”没了师徒这层关系,她终于得以正大光明唤他的姓名。
领头之人怒道:“琅华仙君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
林婉儿道:“青霄长老,如今天堑深渊异动,权真魔兽遍布,婉儿此番回来并非找茬。”
此言一出,在场十几名弟子顿时议论纷纷。林婉儿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都是权真各世家精心挑选、血脉最为醇厚的少年,即便修行方面天资并不出众,因其出身,和其家族能带来的无数天材地宝,也能得云流宗各峰重视。
因而若非迫不得已,他们永远是最后面对血淋淋现实的那群人。
“什么?”名为青霄长老的人更是拧眉道,“魔兽遍布权真,简直一派胡言!”
话虽这么说,他却不遏制地想起了几天前邬钰峰一战中,天堑深渊蔓延于邬钰峰脚下的画面,心中越是不安,面上越要平静,毕竟在他身后的那些少年,可不曾见过那惨烈异常的画面。
他们是云流宗的未来,亦不能折损在这场大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