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都找上门想抢工作了,这是还能沟通的?
当舅舅舅妈、表姐怎么了?又不是亲爹妈,凭什么还得给外甥、表弟解决工作问题?
关月荷耸耸肩, 长辈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原则, 她从来没想过要去改变任何人的原则, 反正谁来都一样:不借,在我家门口上吊也不管用。
关月华却似笑非笑地看向关爱国, 把关爱国看得寒毛直竖,“大姐,我没干啥吧?”
“我和你二姐可以说小姑,二哥也可以说, 唯独你和大哥不该说。”关月华道:“不说小姑现在做的事多讨人嫌,但以前小姑来家里,你和大哥没少得小姑偷偷给好东西, 你们当时不也很高兴小姑的偏心?如果现在换做你是你二姐,即将上大学、工作岗位空下来,小姑很可能就不会来说这些话。”
关爱国愣在原地, 仿佛一下子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
而二姐已经迈进了二号院, 根本没因为听到的话而回头。
关月华说完,招呼谷满年跟上,朝胡同口外头走去。
“我们家也没你以为的和睦, 是不是很意外?”
关月华只顾朝前走,把他之前的误会一一纠正过来。“月荷说得没错, 我和她关系确实不咋样。家里工作岗位就这么多了,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
“嗐,哪家不是这样过来的?”谷满年道:“我要不是运气好, 刚好考进服装厂,我家里也没法给我变出份工作来。”
“至于兄弟姐妹,关系好就多往来,关系不好的,以后少见面就是了。”
他们这代人的父母,年轻时候正赶上国家效仿老大哥,生育多的妇女被评“光荣母亲”、“英雄母亲”。以前,孩子多是好事。不像现在,才开始提倡晚结婚、少生孩子。
他周围的人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家里孩子多,父母没法个个管得上,大孩子带小孩子,经常因为吃的吵闹。
吃穿多点少点还是小事,等到孩子长大都需要一份工作时,家里才开始爆发大矛盾。
因为一份工作导致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事,那可太多了。
关月华停住,认真道:“所以,以后我不管是男孩女孩,就只会要两个孩子。你觉得呢?”
啊?两个孩子?
月华连他们以后生几个都想好了?!
男孩可以啊,女孩更是好啊!
谷满年紧紧抿嘴,但笑意完全藏不住,把激动的尖叫压到了心里,“哈……两个孩子好啊,以后咱们的工作刚好够给俩孩子分,还能响应组织号召。”
“两个女孩也行?”关月华开完笑似的问:“你们家不会也必须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吧?”
“嗐!我们家也没什么好传的。我妈说老谷家断不断后和她没关系,我爸说反正他早晚要死,也管不住以后还有没有子孙,断在哪代都一样。”
关月华笑出了声。
—
中午吃饭时,小姑一家早已经走了。
听说,小姑在走之前哭嚎了挺久,说是舍不得让二儿子下乡去,不然也不会找上门来想借工作。
但没人接茬,嚎着嚎着,只吸引来了三号院的邻居看热闹,人也没脸继续待着,就走了。
走之前还放了话,说以后甭管有好事坏事,再不会踏兄弟的家门。
这话不知道真假,小姑放过的“狠话”还少吗?月初说完,月尾可能又来家里了。甚至能把之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又论起亲戚情分来。
谷满年留下吃了饭,走之前,关沧海还是没忍住劝他搞个精神点的发型,现在这个油汪汪的发型不好看。
“好的好的,爹,啊不是,叔,我回去就给剪了。”
关沧海被他一声“爹”喊得脸黑了下来,关月荷嘎嘎地笑:这个未来姐夫傻不愣登,以后等着被她姐削吧。
下午没别的事了,关月荷就喊上林思甜出门看电影。
在出胡同前,就被二大妈给喊住了,提醒她们千万别往黑市里去。
关月荷没这个打算,但很好奇,春节期间的黑市怎么就严起来了?
“还不是那些人贩子!”二大妈对着孙家屋子的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周长顺是个倒爷,在黑市认识了不少兄弟,人贩子就是他在黑市里认识的。那些人贩子倒卖物资和孩子,听说还牵扯到了运输公司的司机……反正啊,现在黑市被盯得紧,谁进去被抓了谁就等着改造去吧。这可是宋公安回来叮嘱我们的,不能去!”
关月荷心想,她就一小会儿没在家,居然就错过了这么个大消息。
关月荷和林思甜都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更不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能什么都不顾的。出门时连小道都不带绕的。
电影票是五星汽车厂发的,林思甜在培训班里表现不错,医务室的主任个人专门奖励她两张电影票,让她和对象看电影去。
林思甜没有对象,所以便宜了关月荷这个发小。
俩人轮流骑车往电影院赶,在电影开始前半小时赶到。
“月荷、思甜!”许三嫂站在售票窗口后面打招呼。
许三嫂是电影院的售票员,许老三则是放映员。这夫妻俩天天一块儿上下班,估计是除了洗澡上厕所没待一块儿,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小时都是待一块儿的。
就连春节调班轮值都要安排到一起。
许三嫂和她们闲聊了一会儿,见后头不少人赶来,忙道:“你们先进去占座位,晚了就没凳子了。”
春节放假,来看电影的还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刚结婚的小夫妻或者是还在谈对象的年轻同志。
也有带小孩来的,吱吱喳喳吵个不停,有的父母还会管教,有的父母完全不管,被人提醒了,还会骂别人多管闲事。
放映的影片也是以前看过的,但大家每次看都觉得新鲜。
要是后面的人不踢她凳子,关月荷会觉得更开心。
回头警告第一次,身后的男同志嬉皮笑脸的,半点不知道悔改。
关月荷没有“事不过三”原则,在后面的人第二次踢凳子时,关月荷起身一把把人从凳子上推倒。
咚地一声屁股着地的男同志震惊地看着关月荷,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推倒的。
“再踢一脚,我打断你的腿!”关月荷说完,又坐回去看电影。
这下只剩下电影里的声音了,连想吵着买好吃的小孩也不敢大声吵闹了,好些人总忍不住看关月荷的后脑勺。
后脑勺特别圆的女同志可能比较大力气吧。
看完电影又立刻往家里赶,因为林思甜突然想去澡堂搓澡。而关月荷家里还有澡票。俩人一拍即合,飞奔回去,又冲进了卓越服装厂的澡堂。
“啊!”林思甜嚎了一声,“关月荷!我不是砧板上的猪啊!你力气小一点!”
“哦哦,你嫌疼你出声啊。”关月荷道:“我每次来,大妈们都喜欢找我帮忙搓背,说我力道正好,澡堂搓澡的女师傅搓得不得劲。”
林思甜放弃和她争辩,要不是搓澡的师傅不在,她是绝对不可能找大力荷帮忙的!
从澡堂出来,关月荷觉得身体轻了两斤,回家的脚步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二大妈,孙大爷孙大妈回老家去了?真不回来了?孙大山什么时候判啊?”
二大妈也不知道,问宋公安,宋公安说案件没审完,判决还得再等等。
只是孙家的屋子空着,汽车厂不少工人打起了这间屋子的主意。
二号院的人还好,各家不算是住房紧张的,想争也争不到,但其他院子总有家里人多屋子少的。
年初三,照常八点去上班,五星汽车厂房管科刚开门,就被工人堵住了,全是要申请房子的。
“孙大山的处分还没下来,房子暂时还是孙家的,申请了没用,回去上班吧。”
“那是早晚的事啊!孙大山做出那种事来,公安都说要判几年了,厂里不能还留着他的岗位吧?”
“对啊!这种坏分子必须开除!房子是我们汽车厂的,不能留给坏分子的家属!”
房管科科长的脑袋都大了。
而卓越服装厂那边,银杏胡同的几人都被同事围住,纷纷问:“听说你们胡同一个姓孙的是人贩子?”
关月荷:“……”
她就知道,不管什么事,在外头经过三个人的嘴,多多少少都会被传歪。
在解释了之后,大家的愤怒一分不减,“太恶毒了!为了占房子,就想出把孩子抓走的损招,这种人,就是人民群众里的毒瘤!”
之后的每天,关月荷一上班就被同事问:“那个姓孙的判了没有?”
一直到一月份结束,孙大山还是没被判,孙家的房子依然挂着锁。
但关月荷顾不上关心这家人的事了。
二月的第一天正好是星期一,她去财务科领工资和票。
“核对一下,总共是三十七块钱工资,工业票三张半、澡票四张、面值一斤的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