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因为户口问题,他们想给老二在城里找份工作也找不着。心里头有亏欠,只能多贴补一些。
关卫国接过网兜,笑道:“谢谢二叔二婶,等月荷搬新房了,我和爹娘过来帮忙。”
“得来!到时我让人给你们捎信。”
“二婶,月荷,不用送了,我认得路。”
其实也就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他身影拐出胡同口,母女俩才转身。
“李大爷。”一转头就正好见住在门房的李大爷开门,黑色帽子把李大爷的上半张脸遮住,缠脖子的灰色围巾又挡住了下半张脸。
就因为这副装扮,李大爷极少出银杏胡同,就怕被人怀疑是鬼鬼祟祟的敌特份子。
李大爷以前打鬼子,脸被烧伤了大半,露出来看着吓人,好些小孩猛地看见了会被吓得哇哇哭,李大爷就把脸给遮挡了起来。
声带也被伤了,说话嘶哑还有点结巴,所以李大爷能不说话就不开口,这时也只朝她点点头。
“哎哟!李大哥,今儿个休息,要不就跟我去和人见个面?”一个脸笑成花的大妈朝他们三号院走来。
李大爷一个劲地摆手,低声道:“不,不不去!”
平时看着凶巴巴的一个人,现在慌得想往家里躲。
“见个面聊一聊,你一大老爷们还能亏了……哎呀,月荷今天也在家呢!桂英妹子,改天一起挖野菜去哇!”
“再说吧。”江桂英赶忙拉着关月荷回家去。
“下次见着刘婆子,甭管她话说多好听,都甭信!这人嘴里没句实话,谁听了她的去跟人相亲,一去一个坑。你还小,不着急。找对象不能光看脸,买猪还看圈呢,要遇上人模人样黑心肝的,你那房子就等着被人家吃吧……”
关月荷时不时地应个声表示自己在听。
整个银杏胡同,有两个男同志是最招媒婆上门说项的。
一个是林思甜的大哥林忆苦,在部队里都当上营长了,前途无量,父母妹妹都是工人,家庭和睦。
另一个就是李大爷了。
李大爷四十多岁,在汽车厂的保卫科当副科长,没娶媳妇儿,也没儿没女,平常只有他兄弟的侄子过年过节来探望。
汽车厂的厂长还是带过李大爷的班长,有人脉有工作有房,没孩子算什么?想带着孩子嫁过来的可不少。
她常听林思甜和许成才念叨,这个月又有几个媒婆进三号院大门。
刚想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也是媒婆眼里的香饽饽……
不止呢!
卓越服装厂的分房政策一出,服装厂的工人肯定会更抢手。现在没分到房有什么?早晚能满三年分上房!
估计许成才也要被媒婆找上门了。
但一想到有人打着把她和许成才凑一对的主意……噫!
“怪笑啥呢?我说的听进去没?”
“听着呢。您放心吧,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谁知道你哪天又犯倔?一倔驴脾气!”
“外头不都说我是抠门鬼吗?亲嫂子和亲小姑都占不到便宜,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多大本事吧?”
一说这个,江桂英就来气。
“张德胜老婆那张臭嘴!看我早晚撕了她!”
“差点把正事忘了!马老二他媳妇儿说了,最少最少一百九,再低就没得谈了。”
能省一块是一块,“行叭。”
中午吃得好,晚上就吃得敷衍。
但家里的日子其实也就这两三年才好起来,奢望不上隔三岔五**细粮,但粗粮混着细粮,全家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月荷今晚在家睡不?”
当然不了!她可不想今晚睡着睡着被她姐踹下床。
“不睡拉倒!我一个人睡一间房。”关月华莫名其妙地又生闷气。
关月荷不搭理她,跟着老爹出去遛弯,顺便让老爹送她到厂里。
去年,就在他们巷子,有个女同志差点被一男的给拖小道里,据说那男的是为了不想下乡,专门盯有工作、没结婚的女同志。
虽然街道办安排了人巡逻,但大家都警惕着,女同志夜里出门,没熟人作伴,都尽量减少出门。
路过二号院时,关沧海开口道:“二号院前院儿都是刺头,后院还清静些。”
这和三号院一样啊!前院总共住了五家,起码三家刺头,后院的另外两家,条件好,鸡毛蒜皮的事就少很多。
不过,三号院今天白天格外安静,她估计是大家跑郊外挖野菜去了。
“右耳房换人住了,刚从部队转业回来,男进了咱们这片儿的派出所当公安,女的安排到厂里食堂了。”
公安好啊!大院里有个公安坐镇,小偷都得绕着二号院走。
谁家打起来了,都用不着专门跑派出所了,院里就有个现成的公安,衣服一穿帽子一戴,一出门就是事发现场。
“老爹,您打听得够详细的。”今早还气呼呼地说等她房子换到手了再说呢!
关沧海哼了声,“就这还要打听?往胡同口一坐,哪个院的事都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闺女,要不你回去上班再考虑几天?楼房多好……”
人一溜烟就蹿进服装厂了,门卫差点以为后头有坏人追她,提着棍子就出来。
和关沧海照了个正面。
第8章 二号院
自从星期天单独聊过天,高小芳又恢复了往日和她相处的态度,仿佛那天她们没有聊过分房、何霜霜。
也不再有人专门盯着她要给她介绍对象了,毕竟分到房的不止她一个。而且,不知道谁放出消息来,说是房管科内部人员说的,现在厂里工人不算多,赶在下一批大规模招工前,早点结婚就能早点分到房。
于是,厂里未婚的、到婚育年龄的同志们就成了被关注的重点。
至于厂办的小关同志?私底下也不少人讨论。
“谁不知道小关同志有房了最稳妥?那你也不看看人家才几岁?”
“我问过了,实岁快满十九了,虚岁也二十出头了。十八就能领证,合适啊!”悄悄地看了下四周,挡着嘴巴小声道:“我去打听过了,小关同志家里开明,她工作后的工资都是自个儿攒着,你想想……”
捻了捻手指暗示:你想想,她正式工三年,这不得攒下好几百?
刚说话的人被人翻了个白眼,“就你最会算计?小关条件好,你能找个条件多好的?又指望别人的房子,又指望别人的钱,怕是连人家的门都踏不进去。”
虽说人都想往高处走,甭管娶媳妇儿还是嫁人,谁不想着找个条件好的?但梦想和妄想它们能是一回事儿?
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点,小心什么都落不着!
大妈的脑子清醒,觉得还是问问条件和自家差不多的女同志好。
关月荷像大肥肉似的被盯了几天,现在恢复了正常日子,就又一到饭点狂奔食堂。
带动不少工人在工作之余短跑锻炼身体。
谢冬雪今天却是一脸的无精打采,像是冬天蔫巴的大白菜。
“还是办联谊的事?”
谢冬雪同志是工会的干事,和她一样也是从生产车间调走的。但她和谢冬雪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厂里眼看着要更上一层楼了,各个科室缺人,领导决定先从厂里的工人选人,不够的再对外招。像她和谢冬雪这样有高中学历的,就被调了出来。
谢冬雪一心想去工会,也如愿了。倒是她一心想去做仓库登记员,没被选上,最后综合考虑被调去了厂办。
她从进卓越服装厂就一直梦想着当仓库登记员,诶!
谢冬雪扯了扯她的短马尾,“你先听我说完再叹你的气!”
“哦哦,你说你说。”关月荷为表示自己很认真,筷子戳住了馒头,愣是没往嘴里塞。
“本来呢,我们和五星汽车厂的工会都说好了,在我们厂食堂办活动。今天才给我们来话说不行,日化厂也和五星汽车厂办联谊,干脆就去汽车厂,他们的礼堂大,能容上千人。”
关月荷回想了下五星汽车厂的大礼堂,点点头,五星汽车厂的礼堂确实宽敞,她小时候常跟着家里人去大礼堂看表演、看电影、开会……
但谢冬雪在气头上,她识趣地没擦嘴打断。
“他们礼堂大了不起啊?!日化厂也来联谊这事不早说!他们早说,我们还能抢着当这个东道主?物资、人手都安排好了,这星期天就办活动,今天星期几?星期三!他们才来说!”
此时的谢冬雪已经从蔫巴的大白菜变成了着火的炮仗。
“这也就算了!他们工会的联络员还推卸责任,说早和我沟通了情况,没想到我理解错了意思!啊!等联谊会办完了,看我不找机会撕他嘴!”
怪不得谢冬雪这么生气,被不负责任的人坑了,估计还被上头的领导批评了。
换成是她可能更生气,说不定下班就回家去找帮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