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绛缓步走过去，刀尖挑起对方的下巴，声音甜腻却淬着毒：“敢坏老娘好事，问过我手里的刀了吗？”
刀光再闪，血柱喷得三尺高，溅了她满脸。
她却浑不在意，伸舌舔了舔脸颊上的血珠，舌尖抵了抵下唇，那模样不像在杀人，倒像在品尝什么难得的佳酿。
褚羽脚步顿在楼梯上。
她自认胆子已经练大了，看照野肢解尸体都不会吐了，可眼前这场面，实在超出了常人承受极限。
大清早的，谁也不想被碎肉糊一脸。
她悄悄把身边的“大杀器”往前推了推，声音发紧：“你、你上吧。”
照野看着她往后躲血的小动作，唇角勾了勾。
他没立刻动手，只是揽着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后又带了带，确保不会溅到她身上。
朱绛确实不负江湖凶名——“疯骨成妆，笑送无常”。她甚至没有用毒，仅仅依靠纯粹的刀术就将最前的几个亡命徒绞得血肉模糊，场面一时间比蓝星限制级影片还血腥。
“呕……” 一个躲在柜台后的店小二忍不住干呕起来。
褚羽被带得胃里翻涌，把脸埋在照野后背，闷声催：“快点去。”
就在这时，数道银芒从客栈门外射来。
目标不是朱绛，而是几个正绕到她身后准备偷袭的江湖客。
银针入眉心，那几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倒下去，眉心迅速浮现出乌黑的血洞。
朱绛刀势一顿，猩红的眸子扫向门口。
残余的江湖客吓得魂飞魄散，攻势瞬间瓦解，惊恐地看向门外。
门口不知何时多了队人，皆穿着唐门标志性的靛蓝劲装。为首的男人收回发针的手，嘴角噙着抹温文尔雅的笑。
“唐玉卿？！”褚羽从照野身后探出小脑袋，惊讶地叫出声。
唐玉卿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褚羽身上。看到她被照野护在身后，眼中笑意加深，温声道：“阿羽姑娘，许久不见。”
照野眸色一沉。
没有开口，但周身无形的宗师威压却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唐玉卿仿佛毫无所觉，依旧含笑看着褚羽，目光在她精心梳妆过的发髻和翡翠簪上流连了一瞬，赞道：“这簪子很衬你。”
褚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客气两句。
“聒噪。”照野直接打断，揽着褚羽的手臂一松。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一花，楼梯上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已然消失。
下一瞬，一刀客茫然倒下，喉间几秒后才出现一道血线。
而在这几息之间，更多人茫然倒下。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褚羽“嫌弃”朱绛的打法，或许是受唐玉卿刚刚君子般杀人做派的刺激，照野这一次的收割堪称优雅。
刀光微闪，生命终结。
无生，且无声。
当照野的身影重新凝实，站定在大堂中央，地上已无声无息地多了十几具尸体。整个客栈大堂，除了朱绛刀下还在抽搐的最后一个目标，以及门口唐玉卿等人，竟再无一个站着的活口。
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朱绛面无表情地抽出柳叶刀，血珠顺着刀刃滴落。她看着异样做派的照野和门口的唐玉卿，嘴角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
这时，雷煜才敢打开房门，脚步虚浮地下楼。
他被朱绛按在床上折腾到清早，又被突然的喊杀声打断，她二话不说就把他丢在房里自己冲了出去，他缓了半天才解决完，此刻看着楼下的修罗场，腿都还在软。
他故意避开朱绛的目光，挠了挠头，尴尬地笑：“呃……都、都收拾干净了哈？”
褚羽这时才从楼梯上小跑下来，小心避开地上的碎肉，朝照野扑过去。
照野自然张开手臂，重新揽她入怀。
褚羽在他身上摸索，确认连一丝褶皱、一点灰尘都没有，才放松下来。
她明知如今江湖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可每次看他动手，心还是会悬到嗓子眼。
“唐公子，多谢了。”她转头看向走近的唐玉卿，眼底带着真切的感激，“不过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听闻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唐玉卿解答。
“你也是要去京城吗？”褚羽问。
此处已是中原腹地青州，唐门根基在蜀中，会路过这里，最可能便是前往京城。
“正是，唐门最近向各州订购了几批精钢精铁，还有一些稀有部件，数量庞大，需得朝廷的正式批文通融才能让大批镖师押送，以免沿途关卡误会，生出麻烦。”
唐玉卿细细解释。
褚羽点点头。
她觉得理由很正确，能让唐门少主亲自出马交涉的货物规模必然惊人。若不提前向报备清楚，被误认为私运军.火可就会生出些误会了。
照野看着两人聊得自然，眉峰悄悄蹙起，烦躁地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子，朝柜台后甩去。
“早膳。”
店小二吓得浑身一哆嗦，还以为自己要被灭口，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金子都不敢接，抱着托盘飞速往后厨跑。
血腥的大堂显然不宜用膳。
唐玉卿适时开口：“此地污秽，不宜久留。客栈后院有间还算雅致的偏厅，不如移步那边用些早膳？”
他目光落在褚羽身上，带着征询的意味。
褚羽立刻点头：“好啊好啊，这里味道太难闻了。”
扯了扯照野的袖子。
照野没说话，只是揽着她率先迈步。
朱绛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抱着手臂跟上，视线还扫过还杵在原地的雷煜。
雷煜被她看得发毛，慌忙低头，快步跟上，却刻意落后几步，恨不能缩进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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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临窗，修竹曳影，比前堂清雅了不知多少倍。
褚羽刚要踏进去，就一脚差点踢到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哎呀”一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浑身灰扑扑的，耳朵上还沾着血，正缩在墙角发抖。
“照野！有小猫！”褚羽激动坏了，伸手就要去抱。
照野皱眉，伸手拉住她，“脏，会抓人。”
“它那么小，爪子都还不长呢。”褚羽挣开他的手，放轻脚步，蹲下身想摸摸它。
但那猫却瞬间往后窜，直接撞到了唐玉卿的靴子上。
小猫似乎也撞懵了，抬起眼睛望向上方。
唐玉卿脸上的温润笑容骤然冻结，如同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僵硬了一瞬，下意识抬起的脚又缓缓收回，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那团小东西。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他很快就强行控制住了失态，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但褚羽还是看见了，忍着笑问：“唐公子，你怕猫啊？”
唐玉卿已迅速整理好表情，闻言唇角弯了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不是怕。只是想起些旧事。”
他目光掠过那只猫，很快移开，看向褚羽。
褚羽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倒像是真有些忌讳，便也收了手，站起身：“旧事？什么旧事能让唐公子你忌讳一只小猫啊？”
她语气是纯粹的好奇。
唐玉卿沉默片刻。竹影在他清俊的侧脸摇曳。
“算不上忌讳。只是小时候不懂事，见兄长养的一只狮子猫生得漂亮，想去亲近，结果被抓了几道。”
褚羽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不由得笑了：“原来唐公子小时候也这么调皮？后来呢，你哥哥定是心疼坏了，帮你教训那猫了？”
唐玉卿转回头，看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睛，淡淡道：“没有。兄长说，是我惊扰了他的猫，活该。后来伤口发了炎，烧了几日，便记住了，有些东西，看着漂亮，却碰不得。”
褚羽脸上的笑意凝住了。
风过竹梢，沙沙作响。
她张了张嘴，一时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她印象里的唐玉卿，是江湖上最耀眼的名门公子，举止优雅，学识渊博，合该是在万千宠爱、精心呵护下长大的，怎么会被哥哥厌恶？
她看着唐玉卿平静的脸，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刚才想抱小猫的兴致，也散了大半。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谈话间，那小猫也早跑得没影了。
“店家伙计会处理的，还是先用膳吧。”唐玉卿率先开口，打断褚羽明显要说出口的安慰，主动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褚羽被照野揽着肩往厢房带，仍忍不住回头。
唐玉卿立在竹影里，眉眼温润如画，方才那瞬间的裂隙早已弥合无痕。
雷煜跟在最后，总觉得唐玉卿刚才说“活该”时的语气淡得让人心头发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挠了挠头，赶紧加快脚步跟上。
……
……
众人落座，气氛却比外面的血腥更显凝滞微妙。
店小二们抖抖索索地奉上早膳：热气腾腾的碧粳米粥、小巧的蟹黄汤包、酥脆的油条、几碟清爽小菜，还有一壶喷香的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