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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国夜雪·花与月_水阡墨【完结+番外】(40)

  “根?”那少年犹如被重击般傻傻地看了面前的狐狸一会儿,接着摇头,像是心神大乱已经魔障了似的,惶惶然地倒退了几步,咬牙道,“你们都骗我,玉龙莲说他没来,你们也说他没来,我才不信!玉竹青呢!他到底在哪?”  

  一时间游儿也被吓到了,抓着白寒露的衣服藏在了他的身后。  

  “为什么要挖根呢?为什么呢?”  

  少年说着竟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得白寒露和长溪面面相觑,可白寒露颈边的彼岸花一动不动,竹仙铁了心装死,一时间这些老油条们也不知如何才能面对这种孩子气的率真。  

  少年哭得太伤心,竟一口气噎住突然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第八章

  【第七节】

  即使晕了过去,在睡梦中少年也一直伤心地哭。  

  而竹仙像是真的死了一样,藏在彼岸花里一动不动的。  

  少年醒来时,已是三更。一盏气死风灯高挂,露台上白纱飘飘,一时间梦境与现实,他只看到案几前坐着个人,恍恍惚惚间就已经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那人的怀里复又大哭。  

  “哥哥,对不起,哥哥……”  

  白寒露本想提着领子把他拽开,听他叫得悲切,心一软,反手搂住他,轻轻顺着少年头发。  

  少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指尖都陷入白寒露的皮肉里,抱得密不透风。思念之情并不甜美,而是疼痛犹如跗骨之蛆。少年拼尽了力气一样抱住他,口中颠三倒四地说着胡话。  

  长溪和游儿去水潭中取了个酒的工夫,回来就看到这种异常情深的场景。  

  长溪没动,就连性子暴躁的游儿都抱着酒坛呆呆地没动,因为不止是那少年,白寒露也盯着远方的某一处,眼中是隐隐的伤心,不知在想什么。  

  那少年好好地哭了一场,慢慢清醒过来,这人不是他的哥哥,味道和怀抱都不是。  

  这三百多年,他难受得睡不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抱他哄他,可那味道和怀抱也都不是。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玉竹青就不行啊。  

  他在陌生人面前心神大散,丢尽了脸面,只因为不是玉竹青就不行啊。  

  少年慢慢回过神,用衣袖抹去眼泪,抚平身上的衣褶,慢慢地坐好,端庄矜贵的狐仙族少年的样貌又重新展露。  

  “失礼了。”少年把双手举到眉前深深一拜,“家兄承蒙各位照顾,请受解忧一拜。”  

  白寒露心叹,够狠啊,玉竹青。  

  这些年朝夕相处,不知你和师祖白孔雀什么渊源,不知你为何会被族人绞杀,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与你情同手足的狐仙。你看似坦荡无情,可你的内心里到底埋着什么样的往事呢,你又怎样的痛过呢,玉竹青。  

  白寒露一向不与人争执,那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珠从来不冷也不热,白玉石雕刻的面孔不忧也不笑,多大的事都能像灰一样,吹一吹就散了。少有这样明明白白的,字字清晰地与人计较:“他是醉梦轩的人,照顾他也是分内之事,这一拜,受不起。”  

  名叫解忧的少年好似被刺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指都在颤抖,只能讪讪地放下。  

  “家兄……”  

  白寒露打断他:“他从未提起过你。”  

  解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是没了言语,半晌才呆呆地“哦”了一声。  

  没有人提起过他,此时的他坐在这里,没名没分的,却来感谢别人,简直就像个笑话。解忧任是再厚脸皮,也终于是坐不住了,可也不想走,就僵坐着。虽没有人赶他走,可明月万里,照着的却是故人了。他想哭,却连眼泪都没有了,真真是无地自容。  

  “那我……”就告辞了,后头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白寒露把酒坛往桌面上一掼,接着说道:“他从未提起过你,那你自己愿不愿意说?”  

  解忧惶惶然地抬头:“说什么?”  

  “……他的过去。”白寒露把酒给他倒进碗里,诱哄着,“他没提过你却知道的那些。”  

  长溪奇怪地看了白寒露一眼,只觉得这人今日真是转性了啊,跟村里那些家长里短的大婶们有得一拼。  

  解忧捧起那只酒碗,酒液淡紫,酒香扑鼻,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起,只盯着这酒,突然笑了:“紫星酒是我跟哥哥一起酿的。他说,把酒封进深潭里,待我千岁生辰时再拿出来喝。我出生不久就被带到哥哥的身边,把酒沉在潭中时,我还真的以为千岁生辰时,能跟哥哥一起庆祝呢。”  

  解忧将酒液一饮而尽,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夜就痛快醉一场吧。

  第九章

  【第八节】

  翡翠狐在狐仙族中品种珍稀,几千年才会生下一只,少有像母亲这种诞下龙凤胎,姐姐名叫解语,弟弟叫解忧。  

  作为仙胎生来就可化形,而解忧生下来灵魄残缺虚弱,活了几百年都不能化形,也定然不能撑过千年的雷劫。他生下来就注定是只短命的狐。  

  有一日翠竹谷来了人,要带走他。  

  他不认为这是好事,因为姐姐解语抱着他爬到了树上不肯下来,哭着央求道:弟弟太小了,放在妖孽身边会死的,不让弟弟去,让我去不行吗?  

  去翠竹谷的路上解忧懵懵懂懂地问玉龙莲,你需要我去做什么?  

  玉龙莲说,你什么都不用做。  

  与玉竹青初次见面,那人坐在竹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下他一脸嫌弃。那人不喜欢他,抱着他的动作并不温柔,但也没扯痛他。他苦想了一晚上自己是不是被族人抛弃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那人炖了鸡给他吃。  

  他虽然羸弱,但并不是笨,虽不知家人为什么把他扔在妖孽这里,但心里隐约知道不是好事。他尚且不能化形,寄人篱下,自然要看人脸色。虽不至于是弃子,但也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而玉竹青这人虽然看起来阴郁也不温柔,可一个人的好与不好不是看长相,也不是听他舌灿莲花,而只在于炖一只鸡还放了千年的老山参。  

  千年的老山参也补不齐他的灵魄的,可是他就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是头天吃肉,第二天喝汤,第三天吃糠,没什么长性。于是几年过去了,满山也找不到一棵灵参时,这人写信去了狐隐山讨参。  

  他实在看不出玉竹青哪里像个妖孽,反而觉得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好人。  

  他虽然羸弱,但并不傻,这个人嘴上虽然总嫌他,但是夜里也会哄他睡觉,给他洗澡时小心地不把水弄进他的眼睛里。虽然总吓唬他,养肥了留着吃,但是他知道那都是假的。那人或许只是因为玉龙莲的交代才养着他,但那个人也是真心真意地在养着他。  

  一天晚上玉竹青在拔鸡毛时,解忧忍不住把前蹄放在他的膝上,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我灵魄不全,吃山参好像没作用呀。”  

  玉竹青捏了捏他的肚皮,自言自语:“是啊,好像都变成了肉,完全没办法化形。”  

  而后玉竹青带着他去玉龙莲那做客的时候,问起什么东西能补灵魄。  

  玉龙莲一看他,解忧就低头在玉竹青的膝盖上玩他的头发。  

  “以形补形,大概你自己的竹身上结的灵笋会有用吧。”玉龙莲笑了笑,“不过结出灵笋可是元气大伤的事,不要太过勉强了。”  

  玉竹青吊儿郎当地“哦”了一声,像没当回事,再没提起这件事。  

  很久后解忧才知道,结出灵笋不仅是非常消耗心血的事,还是非常危险的事,因为这时的他异常虚弱,不堪一击。有很长一段时间,玉竹青半夜不睡觉在竹楼上晒月亮,可越晒脸色越差,白天做个饭都要歇息一场,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他跑去玉龙莲那里送吃食时,玉龙莲突然问他:“你很喜欢玉竹青吗?”  

  解忧娇里娇气地摇尾巴,迟疑地道:“也没有耶。”  

  “在我面前不要装,你虽然不能化形,但生来也是仙胎,不至于像个小孩子。”玉龙莲毫不客气地拆穿他,“解忧,你要记得你是狐仙,不要真的被养成宠物。”  

  解忧听了这话,尾巴也不摇了,眼神慢慢冷淡下来:“那你不妨坦诚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玉龙莲说。  

  解忧并不明白,因为他什么都不用做。  

  过了几日,他在饭桌上吃到了笋,那笋是鲜红色,好似被血沁过。他并不知道那是玉竹青的灵笋,当晚疼得在竹榻上打滚,只觉得灵魄都要被撕烂了。沉沉地昏睡了几日,他就可以化形了。  

  初化形,解忧满心的欢喜却也羞涩,别别扭扭地不肯从被窝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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