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日下来,山寨环境终于干净整洁了一些。
谢让严令两营的汉子们,不得在山寨随地便溺,各自也回去教导管束自家的孩子。再从根本入手,山寨建房务必同时把茅厕规划好。
山寨用水没那么便利,茅房不好冲洗,便尽量建在田地角落或者山寨四周,利用草木灰覆盖遮臭,再勤加打扫,运去后山积肥。
好在谢让对这些事情都不陌生,山寨也不乏能人,尤其后来的灾民中就有一些工匠,泥瓦匠、木匠都有,也没什么太高深的手艺,不会可以学。大家集思广益,总归既然下了这么大力气,就要把山寨建得像个样子。
他忙他的,叶云岫除了每日督促跟进两营练兵,闲暇无事,便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了。
一趟陵州之行,她开始琢磨着,作为这个时代的首选交通工具,骑马还是要学的。
叶云岫学骑马不难,难的是她先要克服自己对马的心理抵触。毕竟长这么大,她对所有的活物都本能地排斥。尤其马这样体型大的活物,在末世往往是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和恐怖。
所以起初一段时间,叶云岫学骑马都是跟谢让共骑。谢让也察觉到小姑娘那种微妙的表现,不是不会骑,不是驾驭不住马匹,她似乎就是不敢一个人骑,非要他坐在身后。
于是大半个月后,谢让半道上忽然跳下马,故意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背上,一拍马屁股笑道:“你自己骑一会儿,我有事要忙。”
小姑娘扭头看他,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洞察,撇着嘴看他。
“别怕,你骑得很好。”谢让安抚笑道。
小姑娘冲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鼻子里哼了一声。故意治她是吧,她明知道眼前的马儿不会咬人,她又不怕。
于是小姑娘傲娇地一抖缰绳:“驾!”
她有心故意吓他,挑衅地冲他笑笑,索性策马奔跑起来。谢让一惊,又免不了跟着担心,赶紧跨上另一匹马追上,两人并驾齐驱。
时日久了,叶云岫不光不再抵触,骑马倒骑得上瘾了。难怪马在古代至关重要,不用两只脚步行,纵马飞驰的感觉太让人喜欢了。
这日午后小睡,叶云岫起来后没见到谢让,知道他又去忙了。她自己闲来无事,便骑着马优哉游哉下了山。
路过山门,今日值守的是守备营四队,队长杨行忙叫人给她开门,一边殷勤劝道:“寨主,大当家吩咐过的,不让你独自下山,你且稍等一下,属下叫几个弟兄跟着你随行护卫。”
叶云岫抬手示意不必了,心里则嫌弃了一下,叫人跟着她做什么?谢让这人就是操心的命,还随行护卫,真要遇到什么事,谁保护谁呢!
山路难行,叶云岫平日学骑马一般都是下山,在山脚下平坦开阔的地方骑。叶云岫在山下策马跑了一阵,便信马由缰停下来,休息片刻。
山脚道路上绿树荫浓,蝉鸣声声,四周十分清幽。叶云岫正在惬意间,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尖锐的呼哨,鸟雀惊飞,隐约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叶云岫皱眉细听,似乎有一队人马往这边来了。她略一思索,便跳下马来,找个树木茂密的隐蔽处把马栓好,自己挑了路旁一棵大树,手脚灵活地爬了上去。
她爬到树上,坐在浓密的枝丫间叹了口气,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爬个树也这么费劲。
第31章 追杀
叶云岫怎么也没想到,她就这么亲眼目击了一场追杀。
急促的马蹄声中,远处的山道上一匹白马狂奔过来,马背上隐约看出是一个白衣男子,片刻之间策马疾驰而至,趁着此处山道弯曲,白衣男子忽然滚下马来,左手持剑支撑着身体,右手一扬,一道银光疾射到马屁股上,白马吃痛嘶鸣着继续向前狂奔而去,男子强撑着跑进了林中。
叶云岫眼看着那男子白衣染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一闪身就躲在了她藏身的这棵树后。
也就这短短工夫,后方十几匹马追了过来,马背上的人黑衣蒙面,并未停留,循着白马逃走的方向飞奔而过。
白衣男子喘息着探头看了看,便跌跌撞撞跑进她身后的林子里去了。
叶云岫观望片刻,不明所以,便从树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弄皱的衣裙。她望着追兵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道那白衣男子逃到哪里去了,这些人身份不明,也不知好人坏人,她并不想随便插手,还是决定先去找她的马,回山寨去。
她慢悠悠往栓马的地方走,谁知一阵马蹄声过来,刚才的追兵大约发现上当,竟然又回来了。回来的似乎不是全部,这片山林很大,追兵大概也拿不准白衣男子是在哪里逃掉的,这么一来便分散了。黑衣人下了马,便两两一起,分头进了两旁树林搜寻。
“在这里!”
两个黑衣人拿着刀,飞快地奔着叶云岫所在之处来了。
叶云岫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衫裙,身影走动,大约山林中打眼一看,被当成那个白衣男子了吧。她停住脚,不动声色地看着两名黑衣人逼近,安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是个女的?”
两个黑衣蒙面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
“你是什么人?”另一人拿刀指着她喝问。
叶云岫没作声,只默然看着他们。这些人但凡不是眼瞎,也该看清她是个女的,并不是他们追杀的人。那就各走各的路吧,谁也别惹谁。
“我问你,你可看见一个白衣的男子,从这里跑过去了?”一人又问。
依旧没吱声,小姑娘面色漠然地保持沉默。
“吓傻了,难不成是个哑巴?”一个黑衣人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另一人低声斥道,“管她是谁,赶紧善后。”
“可惜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先让我玩一把?”
“你还有这心思,误了事怕是你想死。还不快点儿!”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几句,其中一人便拎着刀,直奔叶云岫来了,口中说道:“小丫头,你也莫怨,谁叫今日该你倒霉。”
他拿着刀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叶云岫的发髻,忽然人影一闪,眼睛一花,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头便已经落了地。
那人头落在林间的杂草丛中,也不知道死得能不能瞑目。
剩下那个黑衣人愣了愣,怪叫一声,扬起手中的刀便劈了过来,眼前月白色的纤瘦身影一闪一挡,顺势一刀,转眼间另一个黑衣人也送了命。
从小到大砍丧尸的习惯使然,动作已经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叶云岫出刀就必然直奔脖子。所以小姑娘看着草丛里两颗人头不禁有些懊恼,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她明明没想动手的。
叶云岫拿着手中的刀看了看,这些黑衣人用的刀很不常见,是一种窄而细长的弯刀,刀身也就两三指宽,比一般的刀都要长,刀锋雪亮,刀刃锋利,拿在手里十分趁手。不过……
比起以前养父给她的那把刀还是差远了。
于是叶云岫放弃了留着用的想法,随手扔在地上。
她略一思忖,便沿着刚才白衣男子逃走的方向找了过去。好歹这是他们玉峰岭山脚下的地盘,两方人马在这里生事,还先跟她动手,那她总得去看个究竟。
叶云岫一路搜寻过去,白衣男子受了伤应当逃不远,果然也就半盏茶工夫,便发现白衣男子的身影,那人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晕了过去。
走近些再看,这是一个跟谢让年纪相仿的青年人,长着一张十分俊美的脸,是那种亦男亦女的阴柔长相,此刻脸色几乎跟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白。
叶云岫走到近处十几步远,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男子看见叶云岫似乎有些意外,他抬起右手,明明已经有气无力了,口中却气势不改地喝问:“什么人?”
叶云岫停住脚,看了看他的右手,那个动作看起来似乎只是随意地抬手叫她,但是叶云岫分明记得,这人射马的暗器就是从他右手发出的。
于是叶云岫停了下来,漠然望着他。
陌生人是未知的。凡是未知的、陌生的、不能为她所掌控的东西,都意味着可能带来的危险。末世中她长期形成的自我保护意识,这种不安全、不信任的感觉总是让人抵触,陌生人如此,陌生的活物也是如此。
所以她不喜欢活物,不喜欢陌生人,但并不代表她怕。叶云岫心中衡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看刚才的表现身手应当不错,不知道是否能算会武功的高手,有机会她想跟他打一架试试。不过起码现在他受伤不轻,他打不过她。
“你……咳咳……”那人发出一阵压抑难忍的咳嗽,喘息着问道,“你是住在附近的乡民么?”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叶云岫点了一下头。
“还有没有别人跟你一起来的?”
叶云岫摇头。
“你一个小女子,怎会出现在这里?”男子紧紧盯着她,大约是叶云岫柔弱稚嫩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男子顿了顿问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可曾看见,附近有一群拿刀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