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里达蓝色的墨水,在昏明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清瘦有力的瘦金体,勾勒出熟悉的字迹。
从前她总是吐槽他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冷清古板,但现在看来,竟然也称得上迷人。
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一下又一下,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将内容又读了一遍——
晚晚:
展信安。
原谅我的唐突,但我觉得此刻是最好的时刻。
实际上,遇到你后的每一刻,都能称得上最好的时刻。我或许从来没有深刻理解过爱情,它可能如烟花般璀璨,也可能如玫瑰般浪漫,但那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切实际的,直到遇到你,才赋予了那些事物鲜明的意义。
我理解的爱意,是我们可以一起走过春夏秋冬,一起经历浮沉变化,一起度过世事变迁,到最后,依然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彼此最清晰的模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把这封信当作是我的告白。从前没有,现在补上,希望不算太迟。
——谢之彦
再读一遍后,她才意识到手边的那个小盒子。
打开之后,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非常漂亮的镂空雕刻手镯,流淌在上面的光线,像是月光一般皎洁明净。
这款手镯她见到过,C字开头的奢侈品,全球限定,第一眼看到时她很喜欢它的设计,只不过因为陆悠在旁边默默念叨了一句定位是什么初恋,才打消了她想要购买的念头。
没想到竟然被谢之彦买了回来。
温明舒讷讷地看着灯光下流光溢彩,璀璨得不像话的手镯,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感动。
果然是个老古板,现在谁还会搞情书这一套,还送什么初恋限定款,简直不要太土。
虽然这样腹诽,但是眼底的笑意却迟迟没有散去。
她带着这两样东西出门,准备和谢之彦他们汇合,没想到刚一走到门口,忽然被一个侍应生拦住,他忽地从身后抽出一束花,递给温明舒,笑道:“祝温小姐毕业愉快,顺遂无虞,所愿皆得。”
温明舒莫名其妙地收下,还以为这是学校给他们的毕业礼物。
没想到这还没完,出了礼堂的大门,忽然跑过来一个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女孩,将手中扎成一把花似的棒棒糖塞到她手里,奶声奶气道:“祝姐姐毕业快乐,能收获很多星星和快乐。”
温明舒怔住,下意识地接过那把棒棒糖,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小女孩就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小女孩跑过去后,又遇上了两个清大的女生,笑眯眯地塞给她一只小熊玩偶,对她道:“祝温同学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到了停车的位置,还是没看到谢之彦和谢玉珠,迎面碰上一个拿着热气球的门卫老爷爷,笑着对她祝福:“祝温温毕业愉快,岁岁无忧,平安喜乐。”
直到她手里的东西快要塞不下了,谢之彦的身影才终于出现。
月亮无声地在地上倾洒着光辉,干干净净,明明亮亮,和走来的那个人气质很像。
温明舒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没像现在这样快过。
她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一张巨大的玻璃糖纸中,甜蜜而梦幻,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切才再次变得真实起来。
又像是一条花路走到了最后,他的最后一句话,将一切变得完整起来。
“毕业快乐,温温。”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夜幕下像是一片寂静的海,又带着一种特有的温柔。
“还有,恋爱快乐。”
温明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似的。
他们明明已经是真正的夫妻,明明已经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有种没来由的感动。
“谢之彦,你幼稚不幼稚啊。”
情书,鲜花,玩偶,还有气球。别人有的,她都有了。看上去俗套,但真诚得不像话。
她高傲地看他一眼,话语中除了嫌弃还是嫌弃,可是眼中却是止不住地滚烫。
“都什么年代了,还送情书——”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一个力量,将自己紧紧抱住,再然后,一个吻,很深,很深地落了下来。
他抱的那样紧,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城堡,让她有着完完全全的依靠。
她可以在城堡里遮风避雨,也可以在城堡里种花种草。她可以在里面完成一切现实的,或不现实的设想。
就像他在情书里写的那样,他们会一起走过很多很多的路,会一起看很多很多的风景,到了最后,还是唯一认定的彼此。
她完全接受着他的吻,就像完全接受着他的告白,凝视着那双沉而深邃的眼,像是凝视着一片汪洋大海。所有的光,都在这片海中黯然失色,幸运的是,她完全拥有着这片海。
“不止情书。”
短暂的间隙,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温润的气息,像是能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温沉的声音,像是动听的浪潮声,将她完全包裹。
“只要能表达我的爱意,任何的任何,我都会送给你。”谢之彦说。
校园里的晚风很和煦,轻轻地刮过她的耳边,带来流年里经久不息的深沉醉意。
又一年的春天到了。
——
很难说那一晚上谁更主动一点。
她觉得是谢之彦,但是后来想想,好像又是她自己。
她不是非常热衷赋予意义的人,但是依然为这晚的告白而感动,她知道自己的来路,也知道自己的归处,但是两者之间的连接却很模糊。
这样正式而又浪漫的一个告白,像是一座坚实而浪漫的桥,将那些模糊的过往连接起来,告诉她可以坚定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
那晚,他们两人毫无意外地做了。
他的技术早已经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历练而变得很高,温明舒简直舒服得眼泪都要落出来。夜色浓稠,空气像是在两人之间短暂凝滞,氤氲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第一次尝试了在上面是什么样的感受,完全放飞自己,陶醉其中,像是骄傲的胜利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感受着世界的汹涌和颠倒。
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脑海中像是炸出一团绚丽的烟花,整个呼吸都凌乱,眼前一片白色的茫然,世界再次进入寂静。
结束之后,她将整个身子都蜷曲在谢之彦的怀里,喘了好几口气,心跳才慢慢平静。
短暂安静的间隙,她用自己的指尖不安分地划过他的腹肌。
因为常年锻炼的原因,那层薄薄的腹肌上,每一条纹路都很清晰,摸起来的手感非常好。
她简直无法想象,不久之前,她还在想该如何和这样一个老古板接触,偏偏是世界上最无解的事情,他却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想到这一点,她又靠近了他一些,将她整个脑袋都埋在了他的胸膛里,像是一只傲娇却慵懒的小猫咪,心甘情愿地享受着他的爱抚。
两人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温明舒,打破了这片刻的安静。
“谢之彦。”温明舒说。
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带着平日里惯有的傲娇,却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嗯?”他淡声回应。
温明舒:“你还记得从前有一次,我问你联姻的理由吗?”
谢之彦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两人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差点因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结束会面后,他们一起走到停车场,清冷冬夜里,她就像一株盛放在月色下的山茶花,倔强舒展,美艳不可方物。
她问他联姻的理由,他回答:“成家立业,人之常情。”
“当然记得。”他再次将那句话复述。
一样浓稠的夜晚,一样温沉的语气,但是此刻的心情,已和当时完全不同。
再次听到谢之彦的这句话后,她咬着唇思考了许久,像是克制着内心最深处的某种冲动,最终还是再次出声。
尽管她极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但是话语中还是带着微微的颤抖:“老公,你现在想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谢之彦注意到她又开始叫他“老公”了,但还没来记得回味,又被后面的那句话牵扯住思绪。
什么叫一个完整的家?
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她便回答了他的疑惑。
“我的意思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可以要一个宝宝。”
原本平稳的呼吸,再次加深,加重。
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她,由原本的平静变为困惑,最后变为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