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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热春夜_姜揽月【完结】(16)

  此刻的程京蔚似乎和平时很多时候都不太一样。

  江稚尔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主动分享道:“从前奶奶在的时候,每年除夕我都会和奶奶一起布置屋子,奶奶字写得好,每年都会亲手写一副对联贴在门口,屋内就贴福字、买鲜花,烟花秀开始时整座城市的天空都会被照亮,将那红彤彤的福字也照得闪闪发光,特别漂亮。”

  小姑娘说起这些眼睛都亮晶晶的,少见地如此活络。

  可渐渐声音又低落下去——不管过去多美好多开心,奶奶都已经不在了。

  程京蔚转身:“今年除夕打算怎么过?”

  “什么?”

  他耐心温柔地说:“今年可以拜托尔尔帮我布置一下家里吗?”

  “当然可以了。”

  小姑娘笑起来,“除夕夜,你会回来吗?”

  “回,那日我大哥值夜,我晚些就会回来。”

  -

  于是剩下几日江稚尔都在憧憬除夕。

  而

  这去值夜比加班应酬更累,程京蔚时常日夜颠倒,白日睡下午起。

  出于礼貌,江稚尔也提过自己可以陪他一道去,可以替他盯几小时,也好多睡几小时。

  程京蔚只摸着她脑袋,说最近流感肆虐,她还是不要去医院当心染病。

  终于,大年三十,除夕了。

  江稚尔闹了闹钟,和楚姨早早去买了布置的道具,张灯结彩,忙了一整日,将黑灰主色的家装扮得红红火火。

  她还买了许多宣纸,拿毛笔蘸了墨,一笔一划写下对联。江稚尔写得一手好字,无论谁见了都会夸。

  楚姨也说:“这字真漂亮。”

  江稚尔笑:“从小奶奶教的。”

  赶在程京蔚回来前布置完,江稚尔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楚姨做好晚餐便提前回去同家人过年。

  江稚尔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面对窗外灯火亮起的夜景,烟花秀还未正式开始,天际已断断续续升起不少四散的烟火。

  她就这么等着,明白程京蔚此刻在医院必定忙,也没打电话。

  直到钟楼音乐响起,成百上千柱烟花噼里啪啦骤然升空。

  整片天际瞬间亮如白昼,火光弧线细细密密接连坠落,如万千星河点点,美得无与伦比。

  江稚尔正打瞌睡,被烟花声惊醒,扭头看向钟表。

  已经夜里十点了。

  程京蔚还没回来。

  不是说今天不用值夜的么。

  手机就放在面前,翻来又覆去,始终没能打出那通电话。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程京蔚。

  江稚尔连忙接起:“喂,二叔。”

  程京蔚没料到接那么快,停顿一秒,问:“还没睡?”

  在等你啊。

  “没,外面烟花太响了。”江稚尔轻声说,“你看见烟花了吗?”

  “嗯,看见了。”

  “那就好。”

  程京蔚勾唇,很温柔地说,“尔尔,新年快乐,早点睡。”

  他嗓音低低的,像贴着她耳畔缱绻低语。

  江稚尔垂下眼,心尖一颤一颤,也说不清到底是何种滋味:“二叔。”

  “嗯?”

  半晌,她鼓足所有勇气终于说出口:“可我想等你一起回来跨年。”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忽然传来极嘈杂的声音,喊声、快跑的脚步声、医院器械的尖锐声、一切的一切混杂在一起,在新年即将来临的时刻,汇聚成兵荒马乱的画面。

  有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程总——”

  大年三十,程怀山过世。

  没能看到新年第一缕阳光。

  第11章

  程京蔚并没有跟江稚尔明说,只匆匆说自己有事便挂断。

  可江稚尔太熟悉医院里那般的声音了。

  奶奶去世时也是那样。

  电话挂断十数秒,她才从怔愣中恍然回神,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砖摩擦而过,发出刺耳声音。

  江稚尔匆匆跑出家门,电梯门阖上,她才恍然想起除夕夜李叔也放假了,不该这时候去打扰。

  这一带是高档小区,四周香樟树僻静无声,就连出租车都没有。

  江稚尔手足无措,只能沿着主干道往最热闹的街区跑,跑跑停停,喘出的气都化作团团白雾。

  她知道自己即便赶过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她就是想在这时候能够陪在程京蔚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

  跑过第三个十字路口,江稚尔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

  “叔叔,去国际医学中心。”

  寒冬腊月,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脑门都是细密的汗。

  司机本想问什么,听到是去医院便也明白了,什么都不多说,一脚油门踩到底。

  烟花秀还在继续。

  一簇一簇烟花接连升空,在天际绽放又陨落,夜幕中一团团一簇簇,极为震撼人心。

  江稚尔侧头看车窗外。

  小姑娘侧脸清晰得落在窗玻璃上,她下眼睑泛红,视线有些放空,思绪渐渐回到了奶奶去世的那一日,紧接着,又回到了更早之前,父母车祸身亡的那一日。

  ……

  当时,奶奶急匆匆告诉她要去医院一趟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说谁生病,以为或许是陪奶奶去探望生病的远亲,便也没怎么在意。

  只是车上奶奶一直在通电话,语气焦急,却不肯多说什么,连带她也莫名焦躁起来。

  车快开到医院时,江桂来打来电话,电话那头说:“妈,您可一定得振作。”

  老太太忍了一路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湛生和舒玉都没……”江桂来没说下去,最后的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医生说,伤势太重,送来时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司机将车停至医院门口。

  老太太推一把江稚尔,用了很大的力气:“尔尔,快,去见你爸爸妈妈最后一面。”

  当下的江稚尔也依旧没有实感。

  直到到手术室外,看到被推出来的已经被蒙上白布的爸爸妈妈,她甚至到这一刻还是无法接受,怔愣许久,连眼泪都没有,生生昏厥过去。

  等再醒来,大家都已经在忙碌地筹备葬礼。

  江氏未来继承人之一离世,仅留独女,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当时天大的新闻,电视上反反复复播报。

  江稚尔就这么独自一人将自己关在屋内,电视新闻一遍又一遍播放。

  她大脑混乱。

  年纪太小,就连对死都没有个清晰的认知。

  唯一的心愿就是此刻能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她好害怕。

  -

  “小姑娘,到了。”司机说。

  江稚尔从过去回忆中回神,付了钱,跟司机道谢,急匆匆下车,跑进医院。

  等到了这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连病房几楼都不知道。

  不过好在闻讯赶来的不止她,还有不少财经媒体。

  江稚尔跟着那群“扛枪拿炮”的记者往楼上跑,到八层,整条走廊却都已经封锁,进不去,只剩挽联菊海放不下,都堆到了楼梯间。

  江稚尔也被拦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拽住她手臂,将她拉到一边:“江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她回头,是上回在程京蔚办公室见过的秘书姐姐。

  江稚尔眨眼:“姐姐,我二叔在里面吗?”

  “在,我带你进去。”她拉着江稚尔手走另一条私人通道,压低声,“不过来悼念的人不少,里头有些乱。”

  江稚尔点头。

  程老爷子除夕逝世,这样的节点,这样权势滔天的人物,无论虚情或假意,赶来吊唁的人自然不计其数。

  走入八层走廊,随处可见身着黑衣悼服的人,叹息的、垂眼抹泪的、到处都弥漫一股过分沉痛的气氛。

  也显得江稚尔因为匆忙而随意抓起的白色羽绒服格外突兀。

  到病房外,还未开门便听到里头低低的啜泣声。

  推门,病床边里三层外三层聚满了人,江稚尔一眼便看到程京蔚背影,他低着头,正听身侧长辈的垂泪低语。

  秘书低声唤了句“程总”。

  程京蔚回头,看到江稚尔还是十足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状态比她想象中要好许多。

  哪怕眼底的血丝略显疲惫,可依旧西装革履,发丝也一丝不苟地规整利落,他得体而不失礼数地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细致不容差错地安排后事,没有手足无措,也没有悲痛欲绝。

  在这样沉寂的氛围中,男人身上成熟冷静的气质更显,也让江稚尔深切地明白,她所担心的那些并不会从程京蔚身上流露,而她的陪伴于程京蔚而言也毫无用处。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十年光阴所带来的差距。

  以至于此刻那句“我担心你”也说不出口。

  那十年的差距让她的关心变得没有任何实质用处,反倒是她在如此境地还要给程京蔚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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