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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糊明月城_坠珠葡萄【完结+番外】(32)

  祝之繁弓腰往腿上喷洒江与舟给的花露水,羡慕地说:“我倒挺羡慕你们男的,一年四季腿上都有毛裤,好像根本不招蚊子。我这一晚上,两条腿两条胳膊露在外面,喂蚊子都喂饱了。”

  小郭是个二愣子,没听懂祝之繁的比喻,吊高嗓子说:“谁大夏天穿毛裤啊!有那么二百五的人吗?”

  齐远抬掌盖了一下他的蠢头,充腮骂道:“饭少吃,书多读,人家那是在打比方,说你腿毛多。你还真当是毛裤?三伏天,怎么想的。”

  他一直摁着火机给祝之繁照明,果真在她两条细竹竿的腿上看见了好多蚊子包,搭配之前脚上落下的伤和淤青,两条腿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你哪儿来的花露水?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先喷上。”

  祝之繁若无其事地继续喷洒花露水,信口胡诌道:“河里捡的。”

  齐远手里的火机晃到祝之繁的手边位置,看见了一只很是眼熟的透明塑料喷雾瓶,还是个熊的形状,里面剩了二分之一不到的花露水。

  电光火石之间,他在脑海中对上记忆,想起来这只瓶子和家中郝红萍卫生间里,那只摆在盥洗台上的简直一模一样。

  他只要手头紧,就会去郝红萍的衣柜里摸旧大衣口袋,那里头经常会放几百块私房钱,这些钱是瞒着齐军攒下的,就算被齐远顺走了,郝红萍也只能忍气吞声吃下这暗亏。但齐远有时候是真不客气,郝红萍洗澡时候摘下的金链子和戒指,有时洗完澡不记得戴上,放在盥洗台上的陶瓷肥皂托盘里,齐远一并就给顺走了。

  这只塑料喷雾瓶,常年在郝红萍的卫生间里摆着,就放在陶瓷肥皂托盘边上,化成灰,齐远都能认得。

  齐远两只漆黑的眼睛扫向河面,眯眼望向那艘翩然自若摇曳在河流上的小船,盯了半会,放浪不屑地嗤了一声,对祝之繁说:“他在那上头?”

  祝之繁老老实实地点头,不太明白自己哪里漏了陷。答案是齐远自己猜出来的,不算是她出卖了江与舟,回头他可怨不得她。

  “我说你怎么那么久不回来。”齐远摇摇头,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盯着祝之繁,“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阴魂不散。”

  祝之繁抿嘴一笑,把所剩无几的花露水丢给他,让他等会带回去给江与舟:“聊文学聊梦想啊,跟学霸还能聊什么。”

  齐远瞪着她,目眦欲裂,才发现这妮子的嘴是真贫,一点不怕江与舟那毒蛇。她是根本不晓得他的厉害,这家伙歹毒起来,六亲不认,自己这趟进去,全败他大义灭亲所赐。

  他恨江与舟恨得牙痒,那恨里还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嫉妒。

  齐军对他自小到大只有吼不尽的脏话,以及打不尽的鞭子,什么时候愿意给过他笑脸?但江与舟是那个女人生的,齐军就是那个女人脚边的一条狗,女人就算甩个巴掌,齐军都哈着舌头冲她摇尾乞怜,一点自尊没有。

  齐军把一个父亲该有的温柔与耐心,全都给了跟他没半毛钱血缘关系的江与舟,齐远想到这就一声冷笑,江与舟这养不熟的白眼狼,郝红萍跟齐军结婚这么久,他叫过齐军一声爸吗?齐军跟孙子似的好吃好喝供养着娘俩,他们娘俩又有什么时候给过齐军一个正常的笑脸?

  傻X,齐远在心里骂齐军,老子不当,上赶着给人当孙子,没见过这么蠢的傻X。江与舟就算崩个屁,齐军都要跟别人吹成香的,他就是江与舟母子养的一条忠贞不二的狗。

  祝之繁注意到他面色铁青,眼神还十分凌厉地时不时剜向船只停靠的方向,纳闷说:“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一见到对方就跟见了仇人一样?”

  齐远饮血一笑:“可不是仇人吗?还是杀父之仇!”

  祝之繁还想追问下去,边上的小郭扯了扯她,用眼神拦住她,别继续在阎王头上亮刀子。

  小郭贴着她的耳朵瑟瑟发抖道:“姓江的不厚道,老大在家里的便宜被他占尽了,也不见得他对老大有什么愧疚,反而跟老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有人插了一嘴道:“其实也没那么差,老大之前从里面出来,手头紧,姓江的不是还送了五百过来?”

  齐远狠狠吸了一口烟,烟蒂砸向地面,狰狞踩灭道:“人头猪脑,这是甩个巴掌给颗枣!他是怕我半夜起来报复,去他房间一刀捅死他!”

  又看了一眼祝之繁,心烦意燥道:“你听我劝,真别去招惹他,学乖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之繁无辜眨眨眼:“我真没招惹他。”

  是他长得太好看,一直出现招惹我,她在心里嘀咕道。

  齐远欲言又止觑她一眼,摆摆手说:“行了,咱们收摊吧,回去打球去,别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心情,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今晚我奉陪到底啊!”

  祝之繁指了指那一叶扁舟,撇嘴道:“你一会不跟他回去?”

  齐远刮着牙槽,痞冷一笑:“得了吧,连他都出来了,我还回家干什么?”

  他脸色微微一变,意识到江与舟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神色拧巴了一会,才极其不情愿地向祝之繁打听道:“不对啊,他怎么在这……?难道考砸了?”

  祝之繁好笑道:“你也不尽是把他当仇人看嘛,是关心人家高考考砸,还是担心你的头要拧下来给我当凳子坐啊?让你之前那么狂,还说什么他不是今年的高考状元,你的头要拧下来送给我。”

  齐远脸色紧绷,呆了几秒,不可置信地讷讷说:“他真考砸了?”

  不应该啊……

  祝之繁不再戏弄他,吭腔道:“没考砸,真金白银的雾城状元,你不是说齐军早就买了好几万的烟花爆竹,就等着江与舟放榜的时候昭告天下?天上那么多的烟花,你看不见么。”

  齐远闻言,不知为何心里反倒有一分太平。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实在古怪,一边嫉恨着江与舟,一边似乎又很见不得他高考失利的狼狈模样。按理说他该比谁都乐于见到江与舟落魄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心底里好像还真不是那么想的?

  他习惯了活在江与舟强大的光芒之下,日久天长,似乎产生错觉,渐渐也以那光芒自沾自喜。别人提起江与舟的荣耀,似乎也总会在前面加一个定语,你哥如何如何。

  犯贱,他暗骂了一句自己。

  脊背发凉殊不自知,真是剪不清理还乱的一种情感。

  祝之繁见他呆怔不知所以,径自去收拾石滩上残留下来的那一堆狼藉,空啤酒灌、打包烧烤的泡沫餐盒、签子、竹筷……

  齐远回过神来,叫了她一声:“你收拾这些干什么?”

  他从来不关心吃完喝完之后的这些垃圾,好像这些垃圾停留在河滩之上,会随着时间自己慢慢长腿走去垃圾回收站。反正他以前跟小郭他们在这上头吃喝拉撒,从来不收拾这些玩意。

  祝之繁赤脚行走在石滩上,弯腰捡起被风吹远的垃圾袋,随性说:“我打小习惯了这么做,周末和同学去山上或者郊区野餐露营,垃圾都要全部收拾好带走的。你知道日本明星木村拓哉和工藤静香吗?看八卦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是极端环保主义者,冲浪的时候都不涂防晒霜的,据说防晒霜里的某些化学成分会让珊瑚病态化从而污染海洋生态。八卦消息有时候真真假假堪比迷雾弹,图个抓人眼球,但我觉得用明星的流量借机宣扬环保意识,这种八卦很好啊。”

  齐远这回没像往常那样,嘲讽她从大城市捎来一些金贵古怪的毛病,而是若有所思之后,神色淡淡地吩咐小郭他们帮忙一起收拾,下回也照着做,把河滩弄干净了再走。

  祝之繁眉开眼笑,觉得自己识人的本事真强,齐远果然孺子可教,品质根本不像表面流露出来的那么“坏”,相反,他是一位很值得一交的朋友,他本性不坏,还跟她投缘,似乎总能轻易捕捉到她的底线在哪。

  生命里总有那么一些宝贵的瞬间,在岁月长河里永远不会被时间冲散流失。

  成年后的祝之繁,偶尔回想起这个夜晚,脑中除了会浮现出星光粼粼的河流,以及清风朗月一般单手枕在脑后假寐于扁舟之上的江与舟,剩下最鲜明的印记,就是那个眉目痞冷,语言生硬,但行为却很善解人意的齐远。

  年少时的人和事,人们会自动忘却不好的伤痛,大多只记住它们光鲜而美好的一面,不然人们为何总在缅怀过去?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更是一种自我疗愈。

  人和事,再不好,它也是自己生命里真实发生存在过的,它早已成了生命的一部分,融入骨血一般不可分割。也因如此,就算她之后历经磋磨,再如何恨着江与舟,心底似乎也总有一方位置留给今夜的舟上疏朗少年,只不过彼时阅尽千帆的祝之繁知道,她在怀念江与舟的同时,更是在怜爱那个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叹息着无忧无虑的时光不复再来。

  ***

  隔天下午,林雪早早给院子落了锁,今天台球馆不营业了,她叫了祝之繁的那群“狐朋狗友”来家里吃饭,这顿庆功宴的主角是祝之繁,当然宾客也要以祝之繁的社交圈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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