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笙嗔她一眼,“你分明看得明白,还要来打趣我是不是?”
佩兰自然明白,从前数年,林笙笙频频调制此香,特地每回多放半钱樟脑与丁香皮。
“姑娘如此疲乏,还想着为公子制香,当真是……”
还未说完,林笙笙打断她道:“你可别多想,不过是看他昨夜卖力,我也舒爽,酬谢一番罢了,而且,一连几日不曾制香,手生得很,这雪中春信做起来简单,便拿来练手了。”
佩兰细看林笙笙神色,一本正经的模样,并无半点娇羞之态,暗道自己姑娘把一颗心守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比西北前线将军们的铠甲还牢固。
叫佩兰捧了放好香丸阴干的茶叶罐子下去,林笙笙哈欠连连,屋外已是深蓝,谢辞昼竟然一整天都没回来,除了叫人送了一顿吃食,旁的一点音信也无。
她也无心挂念,自去沐浴一番,躺进床榻,几息便睡着了。
许是昨夜情绪被谢辞昼撑开像满月的弓弦,如今一下子松散,林笙笙难得睡得很沉,甚至还梦见了一些少年之事。
谢辞昼在书房忙到天彻底黑下来才回棠梨居。
一走进来,平日暖香梨香被一阵清冽香气冲得很淡,丝丝缕缕檀香气味氤氲开来,一旁衣桁上挂着件樱草色花笼裙——
若是没记错,那日闻令舟雨中宫门前接她时,她穿的便是这一件。
是为了明日宴上相遇吗?临别前最后一眼,又是担忧又是嘱咐,甚至还为了闻令舟熏起不常用的香,备了从前相见时穿的衣裙。
旧时衣裙旧时情,这情意要缠绵到什么时候?待闻令舟大胜归来,他这位名义夫君是不是就可以落幕了?
谢辞昼走上前,手掌拂过裙裾,柔软,馨香,但是他此刻只想把这些撕碎。
不远处桌案上,还有一个枣色食盒摆着,里面的鱼粥与小菜是他特意选的,林笙笙一口未动。
回首再看床帐中,林笙笙背着身睡得正香甜。
【令舟哥哥,这纸鸢再放得高一些!】
【表哥,明日我就要离开栗州了,你要多保重,等今后……我定会回来看你。】
【与峥,你这字怎么写的?歪歪扭扭!】
她的梦……
谢辞昼压了压心中燥意,撩开床帐,俯身把熟睡的妻子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嘴角。
欢快的梦被打断,又是熟悉的温度、味道还有触感,林笙笙虽睡着,但还是一颤,有些抗拒的推了推,嗫嚅着:“别……不许再来了,好胀……”
怀中人不再做梦,而是念叨着他,谢辞昼心中稍稍安定,忍不住又深吻了一会,舌尖相触,唇瓣辗转,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终于落在实处。
直到林笙笙蹙眉,似乎要醒来,他才眷恋不舍放开,把她颊边乌发理到耳后,锦被盖得严实,这才去了浴房。
今夜的冰水比往日难捱。
食髓知味饫甘餍肥,贪念四起,这冰水就成了牢笼。
泡了许久,直到心中杂念摒除,谢辞昼才和衣躺回林笙笙身边。
探案讲究时机,判案讲究决断,所以这些年来,谢辞昼称得上杀伐决断,守正不挠。
可是如今他惊觉自己优柔寡断。
他渴望林笙笙,但是又不想沉溺欢海,欢海虚幻,若无真心,今后一朝梦醒,他该如何自处?
既要身又要心,他都要暗骂自己贪得无厌。
可是没办法,这心思像春雨滋生的茁壮藤蔓,将他的一颗心死死缠住。
亏得昨夜欢好时,他曾畅想过今后与林笙笙的无数次,想她适应、沉沦、贪恋。
可如今看来,都是他多想。
林笙笙压根没走过心,她的心里究竟住着闻令舟还是徐巍,还是那个劳什子表哥,还是都有?
谢辞昼不知,他只知道,林笙笙觉得昨夜同他共赴云雨抵死交缠后,只觉一般……
他把林笙笙抱在怀中,结实的胸膛抵着林笙笙的脊背,隔着薄薄的布料,却像是隔着千里。
林笙笙被他扰醒了,睡眼朦胧,转过身正对着他,额头抵在他身前,把脑子里跳出来的事一股脑说了:“枕欢与闻诏崖的事你上上心,听闻戚岩对枕欢有意,咱们不得不防。”
谢辞昼沉着声音应了。
听着怀中人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又要入睡,谢辞昼忽然道:“明日永安侯府的喜宴,可以不去吗?”
林笙笙困得魂魄都要散架了,她迷迷糊糊听了这句,根本没脑子去想谢辞昼究竟何意,道:“我必须得去……不当面嘱咐,我心里慌。”
肃王势大,如今虽有把握,但是此事惊险,但凡有点意外,就是灭顶之灾,若是闻令舟能危急时刻救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现在,尽管谢辞昼知道这一层道理,也无法坦然接受了……
“笙笙……”
林笙笙转过身,不再面朝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着了。
第57章 漫漫 手上的伤好了
林笙笙是被一阵胀痛扰醒的。
晨光微熹, 妆台前的窗子外头,几个丫鬟正走走停停搬花盆,特意压低了的声音在清润空气中仍听得清楚。
“小心些, 这些玉簪花可娇贵着呢。”
“听说是公子特挑了送少夫人的,可当真?”
“怎么可能?公子怎么会做这些事?”
……
外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林笙笙不敢吭声,既然她能听见外头, 那外头定也能听见屋里……
清晨太静了。
林笙笙的手背压在唇上, 迫着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谢辞昼彻夜未眠, 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现在目光沉沉, 似一潭死水,但是手中动作却不停。
又是一阵搅弄, 林笙笙轻呼,紧接着她迅速用手指压住唇瓣。
唇瓣被摁在牙齿上,隐约有血液的鲜甜丝丝泛入口中。
林笙笙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仅剩的小衣裹在身前,紧紧贴在曼妙曲线上。
“谢辞昼, 你疯了……”
男人恍若未闻, 甚至变本加厉, 他又增了手指。
他食指上的玉戒,林笙笙见过,通体暖白,似乎是谢辞昼最喜爱的佩饰,从来不摘下来。
此刻那枚玉戒抵着她,先是一凉, 惊得她连连退缩,但是逃无可逃,因为她的肩此刻正被谢辞昼揽在怀里。
好在不一会,那玉戒就吸收了她的体温,变得发烫。
谢辞昼的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但是并不突兀,十分好看,林笙笙曾悄悄看他写字,玉笔在他手中也变得华美。
他常练短刀,身姿矫健,手指侧边留下了薄茧。
先是薄茧再是玉戒,把这修长的手指装扮得突兀不平,早早找到了要害,力道时轻时重,林笙笙随着他一下下溢出眼泪来。
“笙笙……”
他又叫她。
他总是这样叫她。
林笙笙不知他今日发了什么疯,竟然大清早的这样折磨她。
但是终归,她脊背发麻,脑子里阵阵烟火欲燃不然,林笙笙软下来,回应:“谢辞昼,别……”
说着,她伸手要去推他的手臂。
谢辞昼吻她压在唇角的手指,再吻到手心。
见她仍不把声音放任出来,也不着急,与她温声交谈,“笙笙,我手上的伤,已经好得看不出来了。”
“这般,才不委屈你。”
林笙笙急促呼吸着,她感觉到有些东西在变化,脑子里根本无暇思考谢辞昼的什么伤,什么委屈。
她双手紧紧抓住谢辞昼的手臂,弓起的身子被他的动作连带着一起发颤、抖动。
“……别。”
谢辞昼仍是面色如常,除了眼中一潭幽水波澜骤起。
他的声音很沉,“你要看看吗?”
林笙笙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看看,要看,看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拿出来了?
谢辞昼闷闷不乐的脸上终于噙了一丝笑意,“好。”
在加快的一瞬间,谢辞昼低头吻住林笙笙的唇瓣,不叫一丝声音溢出来,
林笙笙不受控制,咬了他的唇,发不出的声音全都化作眼泪涌了出来。
很快,谢辞昼放过了她,又轻柔地,安抚似的吻了吻才离开她的唇。
林笙笙泪眼朦胧中,看见谢辞昼抽出手递到她面前,“看,恢复了,你喜欢吗?”
修长的手指借着拂晓光亮看去像坠了晨露的修竹。
手脚发软,连呼吸都有气无力,林笙笙根本看不清他的伤是否好了,只感觉得到有几滴水顺着他的腕骨滴到她的小衣上。
谢辞昼似乎愉悦起来,他捞起软绵绵的林笙笙,下巴蹭了蹭她鬓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去了浴房。
被裹得严严实实放在床角里的时候,林笙笙终于缓过神,她倚在床杆处,神色恹恹累极了,看着谢辞昼在床榻前亲自换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