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并非她亲生,不过是一位已过世的姨娘所出,虽然养在自己膝下,但是感情终归淡许多。
想着,她回过头眼神中带着警告巡视一圈身后侍女,侍女们缩着头不敢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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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书房,元青轻声走进来在香炉中点了炭火放了隔片,然后将谢枕欢交给他的雪中春信香丸放入。
不多时细腻柔和的香雾缓缓飘出,书房内尽是沁人心脾的梅香。
谢辞昼正听元鸩回禀。
“张寅曾暗中与肃王来往,不过只是些结亲之事,并无其他。”
谢辞昼仿佛早知道结果,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手上书页也不曾翻动。
房中静了半晌,元鸩犹豫着开口:“最近属下查到少夫人......”
谢辞昼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盯着元鸩道:“说。”
分明声音很淡,但极负威压。
“查到少夫人派人去打听闻将军的行踪......”
“什么行踪?”
“出行游玩的行踪,看起来像是想——”
“退下。”谢辞昼声音冰冷。
书房中再次陷入沉默,元青垂着头不做声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下。
谢辞昼起身走至香案旁,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边卖弄深情,一边暗自腹诽,一边铁了心加嫁入谢府,一边打听着别的男人的行踪。
“进来。”
一直站在门外未曾离去的元鸩得令折返,看着上首谢辞昼挺拔的背影,不禁打了个冷颤。
公子平日看起来清润温和,实则雷霆手段,狱中无数人见了公子如见了阎罗一般。
“去查,闻令舟究竟什么来头。”
谢家百年清誉,容不得这种污秽之事。
看着眼前太湖石上鹤寿香炉上袅袅香云,谢辞昼皱了皱眉将茶水泼入香炉。
香炉内发出滋滋声响,片刻后香雾散尽,房中香气也淡了许多,他回身坐书案前,翻开两页书又合上,没由来的,一股清甜气息毫无防备的窜入胸腔......
真是难闻极了。
漫长一上午,书房中落针可闻,直到快午饭时,谢辞昼忽然道:“去棠梨居。”与其等着元鸩去查,还不如自己去听听她究竟在想什么。
元青答道:“昨日一早少夫人就回谢府了。”
犹豫一瞬元青继续道:“新婚后,姑娘回娘家须得夫君陪着的,否则不仅在娘家丢脸,还会被训斥。上个月回门,公子您就没去,这次......”
训斥?林平之应该是不舍得训斥。
还记得婚约刚定下时,林平之曾亲自找到谢辞昼,软话硬话说了许多,叫他好好待林笙笙。
林平之可会想到,他的乖女儿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对这婚事的不满、对他没由来的怨怼、对谢家的不屑、还有——
红杏出墙的心思......
谢辞昼起身道:“去林府。”
元青一直想劝着公子与少夫人和和美美的,但是三番五次都被冷言回怼,渐渐地也就不敢多说。
没想到这次公子竟然听进去了,他喜出望外:“少夫人若是看到公子去接她,定然欣喜!”
谢辞昼眸色暗了暗。
欣喜?
她最好是。
第7章 冷月 善妒
周府廊下种了几株夹竹桃,淡粉花瓣随风摇摆,鲜妍秀丽。
淡淡花香卷入室内,坐在玫瑰椅上的林笙笙执起茶盏浅喝了一口。
她算是看明白了,前世究竟为何这件事被压得严严实实,原来是因为那位姑娘的嫡母,也就是眼前这位正谄媚笑着的妇人。
林家是朝中新贵,虽寒门出身,势头却猛,周家作为毫无根基的小官,自然忌惮林家的势力。
但是,不顾女儿安危与被害真相,一味地压住消息,叫女儿生吞下其中冤屈苦楚,实在不像为人父母者所为。
林笙笙压下心中不快,故作纠结道:“既然周夫人说三姑娘发病是吃坏了东西所致,看来是笙笙唐突了。”
周夫人见林笙笙终于松口,连连点头笑道:“哎呦,这就对了,林姑娘,您就坐着好好吃茶,三姑娘的事不打紧的。”
林笙笙落寞道:“看来今天这个忙,周夫人帮不到我了。”
一听说帮忙,周夫人竖起耳朵问道:“什么忙?”
“我那宝香楼出了贼人,将我的香料偷工减料售出,我正愁找不到证据将她捉拿归案,这不,一听说三姑娘可能是因为香丸发病,我便急急赶来了。”
“香丸的用料若是出了问题,用香之人指不定是要发病呢。”
林笙笙起身道:“今日是我唐突了,还请周夫人不要见怪才是,笙笙这就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身后周夫人噌的一下子从玫瑰椅上站起来道:“三姑娘那病蹊跷,姑娘既然都来了,不妨一同去瞧瞧?”若是能送林家一个人情,自然再好不过!
林笙笙勾勾嘴角道:“那就请周夫人带路了。”
周家三姑娘的住处深幽,林笙笙走得额角沁了些汗才到。
屋里很暗,一走进去有些憋闷,有隐约刺鼻的辛辣气味萦绕在房中,若不是通晓香道之人不会轻易察觉,而林笙笙很快便捕捉到了这股气味。
恰逢医者看诊完毕,来到外间桌上写方子,林笙笙并不急着去内室,她坐在桌前问道:“三姑娘是何症状?是何物所致?”
医者并不认识林笙笙,以为她只是府中三姑娘的姐妹,坦言道:“三姑娘是被毒香所致。香丸中放了过量的雄黄,以至于燃香一夜后身上皮肤红肿。”
“若是再燃下去,只怕会溃烂,直到毁容。”
周夫人连忙用丝帕掩了口鼻,眼睛觑着林笙笙看她神色,见林笙笙面色平静才放心。
林笙笙侧头对周夫人道:“当务之急是给三姑娘换个通风敞亮的住处。”
周夫人犹豫道:“这......不传染吧?”
医者摇头道:“不会传染。”
周夫人松了口气吩咐身后嬷嬷道:“去,将我院子里的厢房拾掇出来给三姑娘住。”
吩咐完,周夫人对林笙笙道:“林姑娘,看也看完了,咱们还是去前院喝茶吧,此处不可久留啊。”
要是将病气传给贵人该如何交代?
林笙笙不理会她,吩咐屋里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道:“外头暖和风也不大,去,把三姑娘扶着去院子里坐着。”
丫鬟面面相觑。
医者闻言看了一眼林笙笙点头开口道:“这位姑娘说的对,三姑娘屋里憋闷,仍有不少雄黄气味残留其中,还是先去院子里通通风比较好。”
几人在院中坐定。
周三姑娘名唤周琼,一身绿衣,面容清丽,身形有些瘦弱,此时面颊红肿,衣袖下的手腕也斑斑点点泛红。
正是昨日林笙笙从车上一瞥看到的女子。
与之对坐,林笙笙定定在她脸上看了片刻,才恍然回神,嘴角扯出个不自然的笑。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问医者:“能否痊愈?”
医者答道:“能......只是所需药材贵重,不知......”
周夫人看见医者向自己这边看来,犹豫着道:“治,要治。”
林笙笙摇摇头,对身后佩兰道:“三姑娘治病所需银钱与药材,一并从我账上出。”
周琼撑着身子要行礼,又被林笙笙摁住。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林笙笙不多看她,将视线移至别处将她扶着坐好,“我便是你昨日买香丸的铺子的东家。”
周琼面色一僵。
林笙笙正色道:“接下来我问你的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看了看自己红肿的肌肤,周琼面色复杂,然而在林笙笙坚定的眼神下,还是点了点头。
“佩兰,去屋里将剩下的避暑香珠还有没燃尽的香通通拿出来。”
片刻,佩兰将一匣子香丸并着一只白瓷如意香炉放在桌上。
林笙笙拿起一颗未使用的香丸放在鼻下嗅闻,味道清冽微辣,混着上好的玫瑰香气——
这香丸配比正常,雄黄的量少之又少,怎么会使得周琼中毒?
周夫人与周琼并着一众丫鬟屏气凝神,不知道这位林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林笙笙舒眉放下香丸,又捧起香炉闻了闻,瞬间,娟秀如远山的眉皱了起来。
她将盖子打开重新又闻,又用手指蹭了一点香灰细细闻。
林笙笙眉间一凛,这香炉分明是焚过过量雄黄的味道,辛辣刺鼻。
“三姑娘这香炉可曾焚过其他香料?”
被林笙笙锐利的眼神扫过,周琼心底一惊,老老实实回答道:“不曾。”
一旁小丫鬟道:“三姑娘不喜欢其他香气,只会在天气渐热的时候燃一些清冽消热的香。昨日在宝香楼买了这避暑香丸回来后便燃上了,不曾燃别的。”
林笙笙的眼神不曾从小丫鬟脸上移开,盯着她道:“此话若敢作假,休怪我用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