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两个孩子与伴读拜过师父,开开心心地开始上课,夫妻二人才缓步离开。
“习武的事儿,我交给贺临了,迟一些传明旨。”萧灼说。
贺兰悠嗯了一声,说起旁的:“户部盘完账了,比之去年如何?”
去年国库收入很不错,但户部到年底委实繁忙,萧灼能体谅,清算账目与往年比对的事便延后到了如今。
萧灼眉宇舒展,“不错,比去年的进项多了七百多万两。”
“明明是非常不错。”贺兰悠笑道,“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挺会给官员百姓过日子的。”
萧灼一乐,“不然我这是干嘛呢?”
“你去忙,我回宫了。”
“晚间亲自做几道菜,毕竟是孩子第一天上课。”他说。
“好。”贺兰悠爽快应下,摆一摆手走开去。
半路上,鸿嫣来禀:“和嫔去了孙婕妤那边,这一阵两个人走动很频繁。”
“只要有人有喜,就少不了幺蛾子。”贺兰悠不以为意。
杨淑嫔与二皇子平平安安到了如今,足可证明正宫没有对嫔妃的孩子下手的心,所以,别人怀胎能否保住,都不关正宫的事。
当晚,萧灼与贺兰悠陪着两个孩子用完晚膳,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细说上课的情形。
看得出来,孩子很喜欢他们的爹指定的两位先生,夫妻两个也就放下心来。
随后,朝宁暮安行礼道辞,要回自己的地盘儿做功课,然后早些睡觉,明日还要去上课。
萧灼与贺兰悠莞尔,送他们到门口。
“我去书房。”萧灼说。
“嗯。里间有没有短缺的东西?”贺兰悠委婉地道。
萧灼叹气,“没有。放心,今儿你只管踏踏实实地睡,我不吵你。”
“多谢。”
萧灼处理了一阵政务,孙婕妤宫里来人了,是贴身服侍她的紫苏。
守门的太监直接把人带到了书房。
紫苏行礼请安后道:“禀皇上,孙婕妤有些不舒坦,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私心里很想见一见皇上,毕竟过年时皇上太忙,婕妤都没瞧见皇上几次。不瞒皇上,婕妤是为了给您做几色点心,有所劳累才觉不适。”
萧灼看她一眼,视线锋利,“滚。”
紫苏吓得身形一颤,慌慌张张行礼跑了。
这样的事,昭阳宫的人并不会隐瞒,随侍皇帝的常久福等人也不会瞒着谁,于是,第二日一大早,此时传得后宫皆知。
孙婕妤丢了脸,却还是来昭阳宫请安。
过年期间,皇后看在大家都忙的份儿上,能免去请安的日子都免了,孙婕妤没顾上正经请示留在宫里安胎的事,因着昨日那一茬就不来,嫔妃只会笑话得更欢。
更何况,她本就不想闷在宫里请安,有要事找皇后。
刚落座,来得很早的薛才人便笑道:“孙姐姐不是不舒坦么?不是给皇上做点心累着了么?怎的也不告假,照常来请安?”
孙婕妤不呛声,只是不冷不热地道:“已经无碍了。”
庞雨若帮腔道:“孙婕妤位分高过你,你怎么的这么没上没下?”
“没上没下?和嫔娘娘是说妹妹没规矩么?”薛才人弯唇一笑,“皇上、皇后娘娘都没这样说过妹妹,妹妹倒是记得,谁在宫宴上被皇上发话撵走。”
“你!……”庞雨若咬牙,在心里骂了声贱人,“谁给的你胆子?竟敢奚落本宫?!”
“你要如何?”方慧嫔柳媚一挑,现出戾气,“身在昭阳正宫,在座的还有丽贤妃、杨淑妃二位娘娘,轮得到你训诫谁?”
杨淑妃向庞雨若投去冷冷一瞥,“和嫔没规矩是出了名的,莫不是要坐实屡教不改?”
丽贤妃用盖碗拂着茶汤,“真是奇怪,南越怎么送了这样一个人过来?怕大周后宫众人没乐子瞧?”
“兴许就是呢。”李婕妤、贺美人异口同声。
吴婕妤看了二人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两个可真是的,将我的话抢先说了去。”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庞雨若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就算能插话,又能说什么?她没规矩,简直是皇帝盖棺定论的。
暗暗磨了会儿牙,庞雨若狠狠盯了孙婕妤一眼。
孙婕妤面色一白,手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
贺兰悠仍是准时过来,待嫔妃问过安,和声道:“今日没什么事,各位只管喝喝茶,说说话。”
众人俱是笑盈盈称是。
“皇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禀明。”随着语声,孙婕妤起身,到皇后近前行礼。
“说。”
孙婕妤攥了攥拳,鼓足勇气道:“是这么回事,连续三日了,臣妾总是梦见观世音菩萨,菩萨说臣妾这一胎若想安然生产,务必住到昭阳宫,有皇后娘娘的福泽庇佑,才可万事不愁。”
略顿了顿,她顺势找补昨夜的事:“昨夜臣妾就要禀明此事,因着天色已晚,皇后娘娘素来体弱,才让宫人求见皇上。”
“住到昭阳宫?”贺兰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说话的人。
“若非有那等奇遇,若非事关皇室子嗣,臣妾万万不敢劳烦皇后娘娘。”孙婕妤屈膝,端端正正行福礼。
对皇帝有情的嫔妃,做梦都想住到昭阳宫。
因为好处太多了。只要愿意,一个月里的二十来天,都能瞧见皇帝,而要是怀胎的嫔妃,再如何,跟皇帝问安时,他也不会冷脸相待。
到此刻,孙婕妤的忐忑消散一空,话越说越顺:“有付淑女在前,臣妾甘愿请太医院任何太医诊脉,皇后娘娘若还有其他吩咐,臣妾亦全然照做。”
“这事情倒是有意思。”贺兰悠端详着孙婕妤,心想她到底被庞雨若拿住了什么把柄?
住到正宫的好处的确太多,可毕竟有付明萱那样血淋淋的前例摆着,孙婕妤怎么就能笃定,正宫不会将她与胎儿做成付明萱那般?
争宠太正常了,为了争宠不要命,就不正常了。
是以,这一出的真实原因,只能是孙婕妤与庞雨若有猫腻。
傻子都想得到,庞雨若对萧灼有情是真,恨皇后入骨也是真,如今皇帝那头难指望了,转头为祸后宫是很自然的事。
庞雨若起身道:“皇后娘娘怎么不说话?不可答应孙婕妤的请求么?”
贺兰悠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为什么你非要像个二愣子似的上蹿下跳?”
第69章
庞雨若也不恼,“臣妾只是担心皇嗣,皇后何必苛责?”
贺兰悠不再理她,“孙婕妤平身,你所求,容本宫斟酌一番。”
孙婕妤不肯起身,仰起脸,委委屈屈地道:“皇后娘娘,为了皇嗣,您就答应臣妾吧。”
贺兰悠淡漠了神色,“怀胎了便听不懂人话了?愿意跪只管跪,只是别碍本宫的眼。”
孙婕妤涨红了脸,在紫苏搀扶下站起身。
庞雨若阴阳怪气:“孙婕妤别担心,皇后处处讲规矩,重视子嗣,断不会不应下你的请求。”
贺兰悠冷眼看向她,“你这等货色还是少说话为好,没得令人厌恶。”
庞雨若不好接话呛回去,忍着又实在憋屈,面色很是精彩。
贺兰悠吩咐星玉,“本宫得查查账,拿过来。”
星玉应声去了书房,打开一个上了锁的大书柜,在里面找出几个标着孙婕妤的牛皮纸大信封。
信封里全是关乎孙婕妤母族、本人的各路消息,比如锦衣卫记载的孙父日常动向、行差踏错之举,比如暗桩所知的孙府之中秘辛、上不得台面之事,又比如孙婕妤待字闺中到进入东宫后值得一提之事,消息时间跨度非常大。
后宫嫔妃除了丽贤妃、方慧嫔,和来自异邦的庞雨若,在贺兰悠这里,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份可将生平所有老底揭穿的翔实记录。
贺兰悠喜欢钱,爱赚钱,赚到的钱可不是存在手里,而是大把大把地花出去,设钉子、埋暗桩、招募人手,这些人收集到的消息看不看用不用是一回事,有备无患是另一回事。
嫔妃这些老底,贺兰悠之前只认真看过付明萱的,因为付家地位比较特殊,逐出官场是必然。
至于其他人,贺兰悠不论知晓多少,并不想用底细拿捏人,摊上她这样的皇后、萧灼那样的帝王,已经够倒霉了,何必百上加斤。
今日这事情却是不同,不结合孙婕妤的底细处理,这件事便要绕些弯子:
当初她利用太后信佛信道这一点,压制住太后,使得太后到了今时今日。
眼下孙婕妤拿观世音托梦说事,她不认可的确说不过去,但要解决其实也简单,请空明大师进宫一趟,说八字不合、孙婕妤思虑太过就得了。只是,老和尚一把年岁了,能不劳烦就不劳烦吧。
贺兰悠接过信封,示意嫔妃随意,一目十行地过目。
孙婕妤的父亲孙耀是四品知府,先后在大同、济南、保定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