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美人难产,生下二公主后强撑了数日,终是撒手人寰。萧灼传旨给她复位婕妤,以婕妤规格下葬,对孙家也有赏赐。
孟才人则产下了三皇子,母子平安,小皇子白白胖胖的,很是康健。萧灼给孟才人晋位婕妤,如此才好安心抚养皇子。
之后,萧灼思量再三,知会过兰悠,命丽贤妃抚养二公主。
丽贤妃欢欢喜喜接旨谢恩,与方慧嫔一起,全心全意照顾着白得的女儿。
宫里的情形有了定势:嫔妃情愿与谁结下深仇大恨,也不去招惹皇后。
这种皇后太要命了,她自己多彪悍多狠辣都不算什么,真要命的点是皇帝对她的在乎,难得不在乎的时候他还拧不过她。
就……
除了一声叹息,真没什么能说出口。
贺兰悠的日子明明清闲很多,却还不满意,着丽贤妃、杨淑妃、方慧嫔协理六宫。
转到秋日,远行的燕王与叶天师回到京城。相形发生的是,叶天师开始定期进宫,频繁地为皇后调整方子。
嫔妃们冷眼瞧着,感觉皇后离痊愈如初的日子不远了,可能一两年之后,便又能弯弓射箭策马驰骋。
这一年是乾和五年,随后两年的情形大致如此,又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出生,各自的母妃俱是产后平安。
政务方面,萧灼愈发勤政,颇见成效,国库收入一年高过一年,官场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肃清。
时光如沙,无声流逝到乾和七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万寿节,皇帝传旨,册立皇长子为太子,择吉日行册封礼,入住东宫。
秋日,现任南疆总督之女蒋悦浓进宫,位分为德妃。
听得德妃之事,正在御花园赏菊的贺兰悠轻轻一叹,望了望两仪殿所在的方向。
萧灼勤政的背后,固然是要做一位出色的帝王,亦是为了隐忍的终结。
他仍然受不了她手中一切给他的压迫感,他也仍旧因为先帝之死的事记恨她,恨她不承认,恨她令他查无可查。这样的前提摆着,他自然与太多事情一样,认定是她所为。
他终是要为他那个该死的父亲报复她,让她饱尝那等痛苦,同时又要全心全意依附他。
总之,他与她将有一番决定余生的争战,只是不会在他们之间见硝烟。
贺兰悠轻轻晃了晃颈子,又活动一下指关节,飒然一笑。
第72章
宽大华丽的马车中,贺兰悠闭目假寐。
是从去年开始的事,因着身子骨大好,开始厌烦常年闷在宫里,得空就出宫转转。
萧灼很是不悦,苦于阻挠不了,也只好随她四处乱逛。
马车停下来,星玉的语声透过车窗传进来:“巧了,遇到了燕王殿下。”
贺兰悠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跟他说,请我喝茶。”
“是。”
马车继续前行,到了萧浔名下的茶楼江月阁。
江月阁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一楼二楼皆设散座,雅间全在三楼。
萧浔在门前的石阶上等了等,见贺兰悠下了马车,偏一偏头,引着她到二楼,在临窗的位置就座。
时值正午,二楼只有两桌客人。
伙计迎上来,询问要什么茶点时,很是手足无措。
面前做的是自家老板不假,但老板贵为王爷,便总是不知如何服侍才妥当。
至于老板对面坐的画中仙一般的女子,伙计根本不敢细瞧,生怕冒犯了老板的友人。
萧浔清楚,兰悠喝茶没有固定的喜好,随着季节变更,替她点了花茶,又吩咐伙计:“做的像样的点心,还有各色干果,一并上来。”
伙计称是而去,没多会儿折回来,奉上热茶与点心干果,摆了一桌。
贺兰悠随手抛给伙计一块碎银子,等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端起茶盏,细细品尝。
“如何?”萧浔问她。
贺兰悠笑笑的,“很好,你地盘儿里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
“能凑合就成。”萧浔望一眼外面,“怎么大中午在街上逛?用过饭没有?”
“出门前吃过了。”贺兰悠反过来问他,“你出来是不是有事?可有耽搁你?”
“耽搁我?”萧浔凝她一眼,失笑,“昨儿被叶天师灌了不少酒,今儿起迟了,怕他又拽着我喝,溜出来的。”
贺兰悠笑得现出几颗小白牙,“两年了,老人家每个月往宫里去三四趟,好不容易不用再看我这个病秧子,值得庆贺。”
“没有的事。”萧浔也笑着,“他让你练的棋艺精进了些,前几日还跟空明大师嘚瑟来着。”
“两个老顽童。”贺兰悠逐样尝了尝点心,现出满足的笑容,“真好吃。”
“要是真话,走的时候带上些,估摸着孩子也会喜欢。”
“自然是真话。”贺兰悠斜他一眼,“你要是没什么事,喝完茶一起去书局转转。总听说最近有了特别出彩的话本子,我得多买一些回去。”
“瞧你这点儿出息。”萧浔数落一句,爽快颔首,“带你去。”
两人一如时时相见的老友,东一句西一句地扯闲篇儿。而实际情形是,贺兰悠一整年也见不到萧浔几回。
萧灼并不安排差事给萧浔,萧浔也不稀罕给他卖力,今日称病明日云游地总有借口,除了两位得道高人,谁也别想经常见到他。
“临安最近是不是特别高兴?”萧浔问。
“高兴,整日里都像是做贼偷到了一座金山似的。”
萧浔莞尔。
贺兰悠目光流转,“我们这位公主殿下,是不是好事近了?”是过来人,临安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
“自然不知道,我又不会派人盯着她,既浪费人手又开罪你们兄妹俩,何苦来的。”
“这话说的。”萧浔这才说起临安的事,“有个叫文竹的,进宫做了一阵宫女,后来是你成全了她的姻缘,可还记得?”
“记得。”贺兰悠立刻道,“去年她的竹马高中探花,宫里议论了好一阵,顺道夸我做了件积德的事儿。不是,你提文竹做什么?”
“别紧张兮兮的,”萧浔笑容里有着不自知的宠溺,“临安的有缘人并不是探花郎,而是探花郎的至交,两榜进士出身,我瞧着这次大概不是闹着玩儿。”
贺兰悠一乐,“你瞧着妥当的事儿就错不了。”
“她原本觉得在宫里过一辈子也很好,有你护着,过得实在是舒心。眼下这样自然更好,换一种日子过只有好处。”
“我也是这么想。”
谈笑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两人离开茶楼,去了书局。
-
宫里,御花园中,蒋德妃遇见了杨淑妃。
见礼后,蒋德妃道:“皇后娘娘似乎不在宫里?”
“大抵是不在。”杨淑妃轻摇着团扇,神色不冷不热,“你找皇后娘娘有事?”
“没有。”蒋德妃笑容和煦,“只是听宫人提了一嘴,皇后出宫散心是寻常事,随口一提而已。”
杨淑妃没接话,望着和风中的竹林。
蒋德妃语声和缓地道:“先前连续十来年,都随家父在任上,京城里的事,皆是道听途说,如今进宫来,却发现很多事传言非虚。”
“是么?”
“是,譬如皇后娘娘倾国倾城,譬如皇上俊美无俦,譬如太子殿下与大公主的样貌不输父母。”
杨淑妃转向蒋德妃,“那是自然,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你怎么会是道听途说?不是早些年便见过面么?而且,见皇上不是一次两次。”
“淑妃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之前没看出来,你消息这般灵通。”
“德妃要记得,你如今是在宫里,宫里蠢货不少,能人亦不少。你能道听途说,我自然也是一样。”
蒋德妃微微一笑,“还听说了什么?”
“还听说你为了侍奉皇上,已经在家中要死要活地闹了八年;又听说,你今年芳龄二十三。”杨淑妃端详她片刻,“这年岁进宫的人实属凤毛麟角,不过你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二十一二。”
蒋德妃仍是微笑着,却将脸转向别处,“那边的景致很好,我要过去瞧瞧,不叨扰了。”
“你去吧。”杨淑妃淡淡的。
说心里话,蒋德妃一进宫就有这么高的位分,杨淑妃是真有些不满。她也罢了,首辅次辅的掌上明珠如今也不过嫔位,蒋家的女儿凭什么一来就高人一等?
了不起的南疆总督是贺行川,并非现任这一位,皇帝做什么这么捧着?
再说蒋德妃这个人,放到宫里不过中人之姿,只因为也曾似皇后娘娘一般随军征战,便被皇帝高看一眼,凭什么?
皇后当初是怎样的绝代风华,这蒋氏又算什么东西?根本没值得一提的战绩,功绩就更不搭边儿了。
就这么个人,上个月下旬,侍寝了四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