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不解,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上次说你要收拾行李,找我帮忙,上上次也是,没有一次是真让我收拾的。”
秦曜垂下眼睫敛眸,语气淡淡的:“这次是真的,明天我就走了。”
水面震荡出波纹,梁涵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他,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慌乱:“你……为什么提前了?不是下周一吗?”
秦曜双手搭在浴缸边沿,用湿淋淋的手抓了抓头发,他的长发依旧为她保留着。
他问过梁涵什么时候可以把头发剪了,梁涵半开玩笑地说,长发是他爱她的证明,她都把刀架这儿了,他哪里敢动,唯有修一修毛躁的发尾,一直保持着这个长度。
他淡定地解释道:“一直都是明天,只是怕看见你难过才骗你,你一哭,我就舍不得走,时间要是再充裕些,我怕直接找导师把名额让出去,不走了。”
梁涵乐不可支,伸出戴着钻戒的左手在他面前晃了下:“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黏人,我们都订婚了。”
毕业那年,秦曜就和她求婚了,两家父母也都没有异议,只是遵循梁涵老家那边的风俗,先订婚,至于什么时候可以结婚,那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秦曜握着她的手放下:“订婚又不是结婚,结婚了我更舍不得走了。”
梁涵怅然地轻声说:“那结婚啊。”
秦曜笑着抬手碰了下她的脸颊:“着急了?”
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结婚要慢慢筹备,他想给她最好的,不想敷衍了事,他倒是靠副业攒了不少钱,但还没到他预设的目标,等他硕士毕业,或者在读博前,可以给她一个家。
梁涵脸色一变,收敛起所有伤感的情绪,轻哼一声:“我才没有,我只是怕你没有契约精神,外国妞那么开放,你要是敢睡,我就把戒指扔了,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秦曜觉得好笑,她怎么会这么想他,他把她揽进怀里,安慰道:“不会的,真发生这种事,我爸会先打死我,我妈再鞭尸,把我从坟墓里挖出来给你赔礼道歉。”
梁涵被逗笑了,但笑容也仅仅维持了一秒,很快就被分离的情绪冲散,嘴巴一扁,搂着他的腰,靠到他肩膀上就要装哭:“要是事情发生了,我要道歉有什么用。我会很伤心的,现在就很伤心了。”
秦曜伸手替她擦拭脸颊,他的手是湿的,她的脸也是湿的,也不知道她哭没哭,他只知道他确实有点儿魂不守舍了:“别哭,那我一会跟导师说我不去了。”
梁涵忽然仰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骗你的,我没哭。”
秦曜还是用力把她搂紧,抚摸着她的脸蛋,低头亲吻她额头:“没事,哭吧,总要发泄一下,明天就没办法安慰你了。”
她确实有点儿想哭,但又觉得没必要,特别是在浴室里两个人光溜溜的情况下,有点儿不合时宜,她撑着浴缸边沿坐起,主动坐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动情地说:“用别的方式安慰我吧,秦曜。”
临行前一晚,公寓的灯很晚才熄灭,他们抵死缠绵,想要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
*
分别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课题,梁涵从高中开始实践,以为到了大学以后,这个课题永远都不会再触碰,但现实给了她一耳光,她得重修了。
她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从前怎么过来的,现在还是怎么过来。
秦曜在国外和她有时差,他不仅学业压力大,完全陌生的生活环境和教学环境,适应起来也要费点心力。
他在P大碰上了不少竞赛时认识的朋友,在他们的帮助下,秦曜在那边的生活相当丰富,偶尔有机会和梁涵对上合适的时间视频,梁涵都能听到他公寓里传来的说笑声。
他和朋友在校外合租公寓,独卧独卫,客厅厨房共享,他们这一层有两个亚洲人一个北欧哥还有一个土著。
她现在英语听力已经不是高中时的水平,听得懂他们在讨论要怎么给寿星一个惊喜,听秦曜说,寿星是公寓里另外一个亚洲人,是个新加坡的交流生。
听到新加坡三个字,她莫名皱了下眉,但听到是男生她又松开了,之后他被人叫走,切断了视讯。
这边,梁涵很快投入进学习和训练当中,这些事情占据了她大部分的精力。
空闲时她都和朋友们一起过,她朋友可实在太多了,一天一个不带重复的话,她可以连续一个月和不同样的人约会。
首都除了生活节奏快,可玩的地方也不少,总有些犄角旮旯等着她们去探索。
她的账号还在运营,但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心力,她没有签约任何MCN,账号的管理权限还在她自己手里,这也导致她很难再跟得上互联网的步伐,慢慢被人遗忘。
互联网就是这样,任何网红都不会长久。
她还是会偶尔发布一些生活类的视频,播放量还行,因为她在跳高上的名气,粉丝也有增长,只是涨幅缓慢,远不如那些精心策划的团队,反正她现在并不靠这个副业挣钱,玩玩就行。
没事的时候她会过来他们一起租住的公寓里休息,这儿有他的气息,还有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但每来一次,思念他的情绪就浓郁一分,常常躺在床上放空,看阳台外的日暮直到月明。
以前嫌他黏人,现在发现她其实还挺喜欢他黏人的。
想见他,想见一个真实的他,而不是隔着屏幕的他。
从首都到新泽西,要十六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这趟航班她曾经坐过一次,后来被安排集中实习,休息时间太碎片了,很难挤出完整的两三天飞去找他。
秦曜时间比她还少,没办法频繁往来,短短的一年里,他只回来过一两次,每次红眼航班匆匆来,和她短暂相处半天,再坐红眼航班航班匆匆去。
她担心他身体吃不消,让他放心读书,别回来了。
秦曜在公寓里给她留了很多盆栽,还有一缸金鱼,统统交给她照顾,他说等他回来,希望所有的东西一如往昔,梁涵答应了。
从春天播种到夏天开花,属于她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也在这个夏天落下帷幕。
很可惜她在今年运气不好,碰上一个刚刚崛起的大魔王,她曾参加过奥运会,梁涵和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最终决赛时,梁涵遗憾摘铜,但也创下了她的新PB,一米九四。
梁涵在和对方握手时,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女生,问了对方身高,她说自己一米九二,梁涵一下子就不觉得遗憾了,在同等优越的弹跳力水平下,身高优势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
夏季悄然消逝,秋季晚来风急。
校园过道里的绿影仿佛一夜间蜕变,萧条得只剩下干枯的树枝。
11月,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月份,至少对她来说。
秦曜在这个月迎来二十四岁生日,他远在国外,今年她没办法帮他庆祝生日。
但是,惊喜是可以降临的。
一个寻常的周末,梁涵把张莉约出来吃饭,顺便给秦曜挑选礼物,张莉如今也保研留在京大念书,她们隔三差五会约着一起吃饭。
刚见面,梁涵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张莉春光满面地朝她迎面走来,一脸古怪的笑着。
作为她的闺蜜,梁涵一眼就看出来她有问题。
果不其然,当她漫不经心秀出自己手上的戒指时,梁涵不顾形象地叫出了声音。
“他终于干了件人事!我都要被你俩的进度急死了,李弘业这个闷葫芦,追你慢,谈恋爱也慢,不过这求婚倒是挺快的,莉莉恭喜你!”
李弘业和张莉拉扯了两个学期才谈上恋爱,一个慢热,一个不着急。
她这个看客都要忍不住跑上去推他们一把了,还好李弘业终于闷出芽来,一次朋友聚会玩大冒险游戏亲了张莉一下,之后就告白了,张莉顺水推舟和他在一起,一直谈到现在研二,水滴石穿。
没想到,石头开花了,就是一大片。
据她所知,他们俩谈恋爱那叫一个单纯,每一个进度之间都要隔很久,是名副其实的树懒型恋人。
张莉也笑着回抱了梁涵,但还是打断了她:“停停停,只是情侣对戒,不是订婚戒,跟你的不一样。”
梁涵抬起自己手里的戒指看了看,她的是带钻的,张莉的是铂金不带钻的;她戴左手中指是订婚,张莉戴右手中指是热恋;她的订婚戒只有一枚,张莉的对戒有两枚,确实完全不一样。
梁涵有点儿失望:“什么嘛,他干嘛不干脆一点,跟你求婚好了,他都已经工作了,有经济能力跟你结婚,难道你家里人不同意?”
张莉语气有些低落:“嗯,是有一点,结婚嘛,肯定得考虑现实因素,我其实想留在这儿,家里想让我回家考公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他们看不上弘业。弘业虽然没有家庭拖后腿,但也没有家庭托底,他只能靠他自己,他就算愿意倒插门,我家里人也可能会看不起他,倒不如在大城市里,看看能不能闯出我们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