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他!”老爷子笑了,好像腰也不疼了,直接在孙女婿面前揭自己儿子的短处。“你爸这人胆子小,别说是开小汽车了,就是让他骑个电瓶车,超过二十码他都害怕,手碰上方向盘就抖,让他去考驾照还不如让你阿姨去呢。”
檀砚书也跟着笑,陪着爷爷聊了一路。
到了中医馆,比爷爷年纪略小的老中医寻医问诊了一番,然后和爷爷、檀砚书商量着开始针灸,老人感念孙女婿的一片孝心,乖乖顺着。
针灸的时间,檀砚书坐在一旁陪着,为分散爷爷的注意力,不让他一颗心都揪在针尖上,他又主动和爷爷聊了好半天。
这回聊的是岑礼。聊她小时候,聊徐远忱还没来到岑家以前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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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腰病靠针灸想要有明显效果,起码要一个月的功夫,一周三次,周三和周五下午檀砚书陪着去,周日换成徐远忱,几次下来,腰痛减轻许多。
三月初,徐远忱将之前借的那笔钱一次性还清,没特意给利息,却送了点东西过来,说是隋甯找代购买婚包的时候特意给岑礼也挑了一只双肩包,不算贵重但胜在容量大,以后当妈妈包用好看又实用。
月中,沪城开了许多樱花,朋友圈新花替旧花,檀砚书也陪着岑礼去拍了一回,可惜那天没风放不了风筝,即使放得了也只能他放。
孕期到二分之一,宝宝发育比前几个月都要快,檀砚书每晚帮着岑礼抹妊娠油,总觉得每一天都能看见ta的成长。宝宝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只眼睛比一般四五个月的胚胎看着明显要大,许主任前两天给岑礼做检查时,看着那b超图就夸宝宝会长,只可惜嘴严得很,没用“漂亮”这类词语暗示性别,岑礼为此很是不安了两天。
岑礼喜欢女孩儿,檀砚书也喜欢,否则也不会家里两只小猫都是妹妹。
但说句实在的,男孩儿也挺好的,没准儿会像妈妈。
周五,岑礼在看守所会见完闵雪婷之后没回律所,溜班去学校接檀砚书。两人下午一起陪爷爷去针灸。
岑礼到得早,最后一节课还有一刻钟才结束,她停完车先去岑肃山那儿瞄了眼,岑肃山正要和同办公室的两位教授一起去食堂,明知邀岑礼岑礼也不会一起,干脆不费那口舌。
两位教授都不是第一次见岑礼,自然知道她和岑肃山的关系,可她来学校如果只是顺便看岑肃山……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岑礼显而易见的孕肚。
岑礼今日穿了身最基础的职业装,上身是件白色衬衣,下身一条西裤因为有调节扣,现在放大半码腰刚刚好,因为正是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温度当属一天当中最高,所以岑礼下车时干脆把外套留在了车里。
沪城春天短,一晃天就要入夏,岑礼没瞎买孕妇装。网上那些宽松遮肚子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实在休闲,不符合岑礼的职业习惯,孕期贪图好看买回来也就只能周末穿一穿,回头生了孩子以后她就再也不会穿了,把钱花在这上面实在铺张,因而她最近穿衣服都还在以前的那些搭配里翻,有些确实显肚子。
从前和檀砚书假装夫妻,岑礼还很有些在意旁人知道她怀孕的反应,现在好了,她和檀砚书真谈起了恋爱,四舍五入等于是真夫妻了,她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了。
反正婚都结了,怀孕生子再正常不过。
“我是来接砚书的,下午我们带爷爷去做针灸,您要去么?”岑礼装模作样问岑肃山。
提到檀砚书,岑肃山不得不做出介绍了,指着岑礼冲旁边两位同事道:“这是小女,嗯……之前一直没好意思说,因为还没办酒所以谁都没说……”
旁边的女教授笑着挥手,“我就说呢,你家女儿去年来学校接你的时候看着还像个学生呢,这就结婚了,果然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您这不声不响都快要当外公的人了。”
“嘿嘿……”岑肃山也笑,“是说呢,老了,老了。”
“女婿是咱们学校的么?”另一教授机敏地问起。
“是,就是咱们院的小檀。”岑肃山故作不经意地道:“也是巧了,教了一辈子书,给自己划拉了一个女婿。”
说着给岑礼指了指檀砚书上课的那栋教学楼,“咱们一起过去吧,到前面路口那里你往西我往北,就不耽误你们小年轻腻歪了。”
一刻钟后,岑肃山被一左一右两位教授八卦的目光架了起来,纷纷询问是不是真的,怎么没听说这事。
檀砚书,怎么说也算是他们学院教师队伍里最亮眼的一个,不说人家外貌优越衣品一流刚来沪江大学就引起一堆话题,就说人家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毕业还能回国报效祖国的一片丹心,那也是值得所有教师学习和赞扬的品质,况且还那么帅,主要是帅,帅得出类拔萃、声名赫赫。
另一边,被夸得天花乱坠的当事人一无所知,投影仪上的课件ppt讲到最后一页,教室里一片求知若渴的氛围,学生们做笔记的做笔记,拿手机拍照的拍照。
岑礼远远地透过后窗望向讲台,看见站得笔直长腿远高于讲台的檀砚书。
如果说后窗的玻璃是一块屏幕,那么檀砚书被罩在屏幕里,风华正茂、朝气难掩,像哪位历史人物自史书里穿越而来,明明一身着装现代得引领潮流,却偏偏给人一种想要静下心来深呼吸的念头。
又像一本封面精美的厚实的书,初看只觉书册设计的好,读过了才知道内容更是绝妙。
岑礼靠着墙壁等了数十分钟,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上的字字句句,看着那些练字帖,也给檀砚书写了张便签——
~·~·~
那就祝风华正茂的你,
骄而不燥,傲而不负,
恰逢春朝不悲秋,
自有自的圆时月。
有蔚蓝苍穹,有无垠海,
不为花衰木朽而忧,
不因暮日梨落而哀。
静待花开,守得方见云月。
~·~·~
下课铃声响起,长长的两声,像弓箭放出,惊起一片闹声。
是旁边的教室里先有学生走出来,一窝蜂的,很快就攻陷了整条走廊。
岑礼站在靠墙的一侧,避着人流,收起手机去看檀砚书。
他手里拿着支教棍,乍一看有些像鱼竿,纯黑色的看着像哪种木质,他背对台下也背对岑礼,讲完最后两句,紧绷着的左手松懈下来,只是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有些突兀。
檀砚书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偏细,肤色很白,没有密实的小绒毛,也没有多余的痣或者疤痕,微微透出点青筋,有学生将之形容为“性张力”。
岑礼就这么等着,等到他课上的学生们也纷纷收起书本离座,稀稀拉拉地离开教室。
檀砚书却不得空,依旧被学生们围着问问题,更是有不少后排的学生得空挤到前排去,近水楼台地拿着笔记本挨个提问。
檀砚书礼貌地回答了两个,面对学生们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各种问题,他难得没了耐心,频频看向教室后面的窗户。
檀砚书也早就看见了岑礼。
他担心岑礼等得急,担心她饿,心里踌躇两秒,伸手比下“暂停”。
“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不好意思,我太太在等我。”
手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闪出动人的光泽。
还没走的学生们纷纷震惊。
太太?
他们怎么不知道檀教授已经结婚了?
沪江大学生物系不算冷门,教授队伍一直很拿得出手,但这位一年半以前新来年轻副教授还是独树一帜。颜值上乘,穿搭有品,自打他来了沪江大学,他的课就一直座无虚席。
只可惜人却冷漠不易接近。
最初的大半年,外院有女学生争先恐后来刷存在感,妄图拿下这朵高岭之花,皆以失败告终。
后来檀砚书为了整肃课堂,每堂课除了点名以外还数人数,这才少了外院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学生来凑热闹。
不过从前檀教授食指上常年戴一枚素戒,许多被拒绝了的学生就猜测他是独身主义,如今怎么素戒不见了,还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太太。
可檀砚书那眼神分明又和授课时的他判若两人。
少了严谨和严肃,多了温情和柔软。
众人随着檀砚书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直在后窗等着的岑礼。
第一眼是觉得熟悉,像是从前在学校里见过,但又不够深刻,不确定是不是在檀砚书身边出现过。
是学生么?看衣着打扮不太像,更像是刚毕业不久的,或者新来的哪位老师。
檀砚书关上教学投影,拿了书本走出教室,旁若无人地走到岑礼身旁,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教室?”
“来的时候碰到我爸了,他给我指的路,说你平常这个课都在这边。”岑礼挽上他胳膊,两人一起下楼。
“啊……檀教授不声不响,居然孩子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