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间做B超。”他顿了顿,嗓音发哑:“医生说可能是膀胱结石堵了尿道。刚才已经导尿过一次了,但现在红细胞指标还是很高,得留院观察一晚,担心肾后性急性衰竭。”
岑礼没说话,只是反手捏住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把指节攥得发白。
她想起早晨出门时,公主还学着警长跳上玄关的鞋柜,用尾巴扫她的胳膊,像平常一样撒娇目送她出门上班。
那时它叫得又清又亮,根本看不出病兆。
“怪我。”檀砚书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昨天就该发现它尿频,可我以为只是换季干燥它喝水多……”
岑礼摇头,将他后半句自责堵回去:“先听医生的吧。”
两人并肩坐着,走廊的灯白得冷。
诊疗室的门偶尔开合,露出里面金属台面上小小的一团,被无菌巾包裹着,脆弱随处可见。
岑礼鼻尖发酸,却固执地睁大眼,不肯眨。
半晌,她轻声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檀砚书起身,替她去询问护士。得到允许后,他帮她推门,自己却停在门口,“我在外面等,公主看见你,应该会安心。”
岑礼点头,走进去。
诊疗室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公主听见她的脚步声。耳朵轻轻抖了一下,虚弱地“喵”了一声。
那一声像根细线,猛地勒住她心脏。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在猫舍里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那么小小的一点,颜值在一众布偶里都算拔尖,胆子却小,常常被周围的伙伴们挤在角落里,与世无争。
是岑礼将她带回去以后,才慢慢养成现在这般活泼可爱的性子。
养猫和养孩子异曲同工,孩子生病,为母的心疼,人之常情。
她不由地想起自己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忍不住祈祷……
岑礼伸手,指尖悬在公主剃了毛的肚皮上方,不敢轻易落下。公主却努力抬头,用鼻尖去蹭她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还是熟悉的奶香混着猫粮味。
“妈妈来了。”岑礼声音发颤,终于把掌心贴上去,感受那层薄薄皮肤下微弱的心跳。
“我们家公主最勇敢了,对吧?”
“再坚持一下,明天就能回家,再过几天就又可以和警长姐姐一起玩耍了。”
公主眨了眨眼,瞳孔在强光下缩成一条细线,却固执地追着她的视线,像要想要立刻就跟着她回家去。
门外,檀砚书透过玻璃看见岑礼垂下的肩膀在轻轻抖动。
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旋即又松开,最终只是无声地站定,像守着一场漫长的夜航。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二十,城市灯火在窗外铺开,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诊疗室里,岑礼低头,把额头抵在公主的耳侧,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妈妈是个粗心的坏妈妈,不过幸好……爸爸是个细心的好爸爸。”
可这个细心的爸爸,因为公主生病而焦虑不安,直到第二天早上睡醒才发现岑礼剪了头发。
第45章 ④⑤个吻 给未来的小葡萄
岑礼带着新发型去律所, 当天收获一大波好评,晚上回到家里和檀砚书简单吃过晚饭,去宠物诊所接公主。
公主上午状态还不错,檀砚书下了课没去实验室, 去诊所看了看公主, 在保守治疗和手术治疗之间选择了前者。
先吃半个月的药看看结石能不能自主排出, 不行再考虑手术,毕竟手术伤身、恢复又慢。
到了诊所,岑礼把公主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它粉色的肉垫。公主在她臂弯里“喵”了一声,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像是在诉说委屈。
晚风带着春夜的潮味,两人并肩穿过诊所外面的香樟小道,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公主忽然探出小脑袋, 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两点金芒,像钻石般璀璨。
“医生说得没错, 它今天比昨天精神。”檀砚书把东西放好, 顺手接过岑礼的外套, “药和猫粮我放后备箱了, 药早晚各一粒, 饭后喂。回家以后要把它和警长的猫粮也分开。”
檀砚书没急着上车, 先把后座座椅上的东西理了理, 让岑礼陪着公主一起坐在后面,他才去驾驶座。
车子启动前,檀砚书扭头看了眼后面,长臂伸出来拿指腹去摸了摸公主耳后的绒毛, 和岑礼商量:“如果半个月后结石还是排不出来,我们就约手术吧,不然一直这样它也难受。”
公主摇了摇尾巴,啪地拍在岑礼的手腕上,像盖了个无声的印章。
“它同意了。”岑礼笑,顺手扣住檀砚书的手背,“那接下来这半个月,我们多关注一下它,结石不大,说不定下周就尿出来了呢。”
檀砚书“嗯”了一声,尾音却带着些许迟疑。
岑礼听出来了,指腹在他指节上摩挲,“别自责了,人都会生病,动物生病也很正常,以后我们多关心关心它,它会恢复的。”
“不是自责。”檀砚书望向车窗外,香樟的枝叶扫过车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我只是在想,公主做手术我们都于心不忍,再过几个月你……”
岑礼倾身,吻了吻他发凉的耳垂,“我可以的。”
都说为母则刚,岑礼在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些,如今又有檀砚书陪着,她的处境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太多了。
想到这里,岑礼看向公主的眼神忽而柔了柔。
公主支起上半身,粉嫩的鼻尖碰碰岑礼,像是知道她在焦虑些什么一样,给予她支持和力量。
车子滑出辅路,融进城市的灯河。
公主在后排蜷成半月,呼吸均匀轻缓,像一枚被夜风吹起的羽毛。
檀砚书稳稳地开车,落在方向盘的那只手上婚戒闪烁,等下了车,檀砚书先下车去开后座的车门,让岑礼抱着公主先下车,然后才去拿后备箱的东西。
地下停车场这个时间正车来车往,带着些夜里的微凉,檀砚书伸手替岑礼把开衫拢紧,掌心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停了半秒,像确认什么似的,低声问:“ta今天动了吗?”
“可能是知道姐姐身体不舒服,ta今天可乖了。”岑礼笑,把那只手覆得更紧,让他也去感受。
这个月份,偶尔会有明显的胎动,檀砚书错过了几次,后来想起来的时候就问一下,想赶个巧。
“下次ta再动的时候,如果我在旁边,你要叫我。”
檀砚书认真道。
一路上,他一手拿东西,另一只手与岑礼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度一路传到心里,也在无形当中告诉她他的存在。
血尿、X光、结石、手术……
所有冰冷的词汇,都被这一刻的温度悄然融化。
到家以后,警长第一个关切地扑上来看公主的情况,两小只相看泪眼。檀砚书先去给公主换上处方粮,然后又细心整理了一下她的猫窝,让岑礼先去洗澡。
檀砚书给公主喂药,边安抚边嘱咐警长照顾妹妹。
煞有其事的样子,让两小只懵懂却认真地望着他不敢走动。
岑礼进了浴室,想起来要拿东西把头发绑起来,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
她不自觉走过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却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脊背因为她而僵了一下。
随即,他转身过来抱住她,摸摸她剪了短发更显可爱的发顶,“怎么不去洗?”
岑礼:“……没什么,就是很想抱抱你。”
檀砚书默了默,笑说:“先去洗澡,晚上有的是时间给你抱。”担心岑礼一直陷在这种情绪里,他伸手拍拍她的挺翘,“或者说,你想让我陪你一起洗?”
檀砚书鲜少说这样不正经的话,岑礼脸一红,去找了个发圈飞快溜进洗手间。
夜彻底深了。
公主在诊所待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憔悴,檀砚书担心她晚上会有什么状况,左右都不放心,推了之前给宝宝买的婴儿床进主卧,给公主铺了个临时的床。
两人都洗过澡躺下,檀砚书正常涂油和胎教,结束以后想起来泡好的明天早餐的粥还没放进电饭煲里,出去折腾了一下又定上时,然后才重新回到卧室。
卧室里光暗了许多,岑礼只留了床头一盏小灯,静谧又温柔。
岑礼半靠在床上,肚子上搁着那本孕妇指南,却一页没翻,像是一直在等檀砚书回来。
先是猫窝里的呼噜,接着是卧室门被轻带上的“咔哒”声,再是檀砚书脚步靠近的窸窣,声音在暗夜里被无限放大。
檀砚书掀被子进来,他滚烫的胸膛就贴在她肩膀处,岑礼不自觉往后寻找他的肩窝,脑袋搁上去,像船回港。
檀砚书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过两天产检,我陪你去。”
“嗯。”她的声音被包在棉花里,软而模糊,“檀砚书——”
“我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生产那天我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要切一刀才能把孩子安全带到世上,签字的时候你会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