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既顾及长辈面子,又护住了孕妇的胃。
爷爷看他几秒,脸色终于缓和,扭头对老伴小声嘀咕:“这小子,我看着不错。”
岑礼低头咬馄饨,嘴角却止不住上扬。一碗清汤里,浮着几颗碧绿小葱花,像此刻病房里的气氛,热气腾腾,却清香不腻。
窗外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淡金色的缝,室内空调呼呼吹着,徐悦将带来的小毛毯铺开盖在奶奶腿上,自己带着一直没顾上吃饭的岑肃山去医院食堂吃饭,顺便捎上了岑建邺。
奶奶不饿,让给带点东西回病房吃,这会儿想和孙女说说话。
待人都走了,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奶奶偷偷冲岑礼道:“别怪你爷爷刚才说话语气不好,他也是着急,担心你,一听说你住院了,你爷爷连棋都不下了,可见你在他心里分量多重。”
岑礼耸耸肩,小声叹气:“只是住两天院观察观察,我真的没事。”
奶奶突然沉默下来,环视一眼病房,确认隔壁床的病人还没有回来,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用只带着小金铃的手镯,塞进岑礼的手里。
“这是给我曾孙女的平安铃,等你进产房的时候,我和你爷爷就在产房外面给你加油鼓劲儿,我们俩老的反正闲,回头我去伺候你月子。”
金铃在她手里发出细响,清脆悦耳。
岑礼低头看着,眼眶忽然发热。
她抬头,与檀砚书对视,男人眼里有温柔的笑,也有一丝松了口气的庆幸。
那点热气涌在眼眶里,岑礼没让它掉下来,只深吸一口气,把金铃握进掌心。
“谢谢奶奶,”她声音软,虽然依旧带着点泣音,但那是因为感动,而非害怕。
留院观察两天,快结束时,岑礼再一次感受到明显的宫缩。
杨静医生很快给出建议,“宫颈长度比入院时又缩短了1.5厘米,宫缩每十分钟一次,强度也上来了。今天36周+3,虽然还没满37周,但也差不多要足月了,胎儿估重已经超过六斤,肺也成熟了,我的意见是顺其自然,不强行保胎了,准备生。”
岑礼望向檀砚书,两人手攥着手,一起点头。
晚上八点半,岑礼被推进产房,比预想当中要顺利,她没疼太久就上了无痛,产程也比许多人要快。
夜里十一点十七分,小葡萄出生,六斤二两。
岑礼从产房被推回病房的时候,走廊的顶灯一盏盏掠过,像给这场九个月的马拉松比赛,坚持跑完的人亮起的闪光灯。
她整个人陷在推床的软垫里,疲惫却清醒,指尖下意识去摸身旁。檀砚书正俯身跟着车走,一手握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不知道拿着什么,见她睁眼,男人立刻把脸贴到她额前,声音哑得不成样,问她:“好不好?”
岑礼:“什么好不好?”
檀砚书眼眶红得厉害,却还是先笑了一下,像把所有情绪都压进那个弧度里。
他将手中的盒子打开,不等岑礼回答,便将戒指直接套进她的左手中指。
“嫁给我,好不好?”
还是在这家医院,还是在这栋住院楼,他再一次问出同样的话。
而这一次,他精心准备了钻戒,显然打的是一场有准备的仗。
第52章 ⑤②个吻 事事都能一百分的檀教授……
病房里不便留太多人, 四个老人在得知母女平安以后买了点吃的送过来,然后识趣地回了家,将这夜晚的时间都留给这一家三口。
岑礼刚用尽全部力气,当下连掀一掀眼皮都困难。
她当然能感受到手指上突然多出来的金属环, 伸手去摸了摸, 并不是之前檀砚书匆匆用来求婚的那枚素戒。
“……你什么时候买的钻戒?”她刚用力嘶吼过, 嗓子已然喑哑,一开口就像是要哭。
“你猜猜看?”檀砚书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巾,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岑礼想了想,“是不是520的时候?”
当时他们好像一起去逛过商场, 她记得一些首饰门店当时折扣不小,他们好像还进去给宝宝挑过挂坠。
檀砚书摇了摇头,“还要更早。”
岑礼:“那就是我们在杭城看完五月天的演唱会回来。”
当时演唱会结束,观众席上有人求婚,岑礼凑热闹在旁边站了会儿, 檀砚书肯定以为她也想要!
檀砚书还是摇头,伸手摸摸她的脸颊, 笑说:“还是不对。”
“是之前去同心岛的时候。”檀砚书认真看着岑礼的眼睛, “原本是想买一只成品戒, 但是看了好几家店都没有特别喜欢的款式, 你的手指又偏细, 很多成品戒指都需要改戒圈……我觉得改了戒圈的戒指, 好像一开始就不是为你而存在的, 像是把别人的东西拿来卖给你一样,不够特别,所以就定制了一枚。”
“那么早,”这是岑礼没有预料到的, “那是不是说明你那时候其实就……”
檀砚书:“嗯,那时候我其实没想和你表白,我想直接向你求婚来着,认认真真的求一次婚。我当时自大地认为,我们之间完全可以省略掉恋爱的过程,直接从假夫妻变成真夫妻,反正都是领了证的,谁知道你连恋爱都不想跟我谈。”
说起这个,檀砚书自嘲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真是个感觉良好的普信男。”
岑礼听着却更想哭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摇头,“不是你感觉良好,其实……那时候我也很喜欢你,只是想的太多,过犹不及。”
檀砚书不给她自责的机会,争辩道:“那也是我不够稳重,才给了你胡思乱想的机会。”
岑礼被他逗得想笑,眼泪却先一步滚进唇角,咸得发苦。
“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她抽了口气,“我担心我很轻易地赖上你,可明明你当时那么……那么光芒万丈,我总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人生。”
也值得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檀砚书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像两块烧热的瓷,轻轻一碰就噼啪作响。
“我哪有什么光,”他苦笑,“人生就像是苏格拉底给学生们上的那一堂课,在麦地里找麦穗,只能进不能退。也许后面真的会有更大的麦穗,但是如果都这样想,那么每个人走到终点的时候都是两手空空。选择了就是最好的,你觉得我光芒万人,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仰望你的呢?”
岑礼噗嗤笑出声,牵动喉间伤口,疼得皱了眉,“我有什么好仰望的。”
檀砚书摇摇头,“你认真分析案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律师都被金钱腐蚀,不在乎真相是为了能收代理费,你一定会抛弃这个群体。你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律师,不是因为你年轻,而是因为你善良,而善良是一个人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和你比,我时常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过于冷漠。”
“所以你时不时地拉一拉我,让我怎么不仰望你?”
……
矫情的表白环节在小葡萄被护士送进病房之后戛然而止。
护士将小葡萄轻轻放到妈妈边上,小葡萄嘴一张,突然发出一种像是在笑的声音,给刚才那场酸涩又甜蜜的对话按下了暂停键。
小葡萄裹在粉色包被里,只露出半张红扑扑的脸,大眼睛睁着,新奇地望着这个世界。护士笑着低声交代:“母乳还没下来之前,每两小时喂一次配方奶,记得要先抱起来拍嗝。”
檀砚书一秒从“情话输出机”切换成“实习奶爸”,背脊笔直,双手悬空,像接一份价值连城又易碎的古董花瓶。
“我、我先去洗手。”他声音发飘,同手同脚地往洗手间冲,临到门口又折返,“礼礼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说着看向床头桌上徐悦和奶奶提来的东西,让她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或者他出去买也行。
“不用这么紧张,”岑礼叫住他,“进产房之前我吃了不少东西,不饿,现在只是有点累,你帮我倒杯温水过来就行了。”
檀砚书忙不迭去给她倒水,回来时又险些撞上门框。
两人毫无经验的新手爸妈,在第一天面对小葡萄时,洋相百出。
好在小葡萄生得顺,岑礼没太遭罪,没有害怕的侧切和转剖,甚至没多久她就可以下地,第一次喂母乳也算成功。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檀砚书给岑礼办理出院,一家三口从医院转移阵地回家,岑礼坚持不去月子中心。
“沪城今年就有两家月子中心暴雷,贵就算了,很多评价也都是刷出来的,还不如找个靠谱的月嫂。”岑礼言辞凿凿:“我阿姨之前就是护士,新生儿病房都干过好几年,比外人靠谱。”
还有一点岑礼没好意思说,那就是岑肃山和徐悦之间的感情维系,大部分时候都是靠徐悦为这个家操持和出力,岑礼和徐悦关系好,岑肃山也就会对徐悦更好一些。
回到家不久,岑礼终于见到失踪了好几天的徐远忱。
徐远忱将包往地上一扔,鞋底带进来的尘土簌簌落在入户垫上。他先俯身用消毒酒精搓了手,才凑到婴儿床边,两只手指像夹篮球一样小心翼翼地去托小葡萄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