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砚书垂眼看着岑礼伸过来的那只手,掌心纹路清晰,他忽然屈膝,不是跪,是半蹲,把额头贴在她掌心,像信徒亲吻圣坛。
“我选二。”他闷闷道。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他抬头,眼底红得吓人,却亮得惊人,“以后像昨晚这样的事情,你要直接告诉我,别再让我猜。”
“岑礼,”他一字一顿,“我害怕这段时间的幸福是一种错觉,害怕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像小时候的他们一样转身就丢下我。”
岑礼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颤。
“我答应你。”
她伸手,看他将戒指牢牢套上她的手指,然后抓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像把两条曾经各自漂泊的河,硬生生汇合到一起。
窗外,晨光彻底穿透云层,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将之前那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晒成干涸的河床。
第58章 ⑤⑧个吻 岑礼喜欢徐远忱
岑肃山在得知岑礼和檀砚书是假结婚的第一时间, 给徐远忱去了通电话询问情况。
岑礼从小到大和徐远忱都亲近,之前和卫宇哲恋爱的事也是徐远忱先知道,岑肃山理所应当地以为这次他也知情。
可事实是,徐远忱不知情, 甚至都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接到岑肃山电话的时候, 徐远忱正在隋甯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吃简餐。
周日, 隋甯没上班,却将他约在这附近,想来她这段时间住的地方也离公司不远。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徐远忱先是看了眼对面的隋甯, 然后才去看来电显示。
“岑叔的电话,”徐远忱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起身说:“估计是有事情找我,你等我一下,两分钟。”
“好。”隋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仔细考虑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
约徐远忱出来是因为他出手证明了她设计被剽窃的事,江笑被公司开除, 之前的项目又回到了隋甯手里, 她想当面和他说句谢谢。
可他却说谢谢在电话里说就行, 两人见面, 还能平心静气地面对面坐着, 意味着过去的情分还在, 不至于形同陌路。
隋甯想笑, 但是看着徐远忱这张清俊干净的脸,一时间又笑不出来。
她想起自己研究生时期,曾经就是这一张脸,把她迷得五迷三道, 连当时的室友都说她肤浅。
可就是这么一张她爱惨了的脸,竟然也有看腻了的一天,也有面对着他,比起做.爱更愿意忙会儿工作的时候。
是她变了么?还是说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亲密关系久了都会腻?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提分手都几个月过去了,居然在徐远忱眼里他们还只是吵架?
没由来的,她居然有点心疼他。
她的七年,又何尝不是他的七年?
说一千道一万,徐远忱虽然不算是一个多称职的伴侣,但他至少是一个好人。
抛开爱不爱的,徐远忱本身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长相出众,工作优秀,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夜店,不沉迷游戏,生活节俭……虽然是律师但也没因为挣钱而丧失底线和道德,不打女人也不冷暴力……
就这些,社会上99%的男人都比不过。
这也是这些年隋甯坚持下来的理由。
“要喜欢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对你好的人。”
也不知道这个观点是谁提出来的,隋甯曾经奉承过,后来被伤透了才知道,爱一个本身很好但自私冷漠的男人,你就是他身边最惨的那个女人。
他可以对长辈和好,对同事很好,对你们一起养的狗狗很好,唯独不对你好。
因为他知道你会无条件包容他,对他好,所以他吝啬付出,聪明、现实。
隋甯垂眼,把咖啡勺轻轻搁回碟子里,金属与陶瓷相碰,发出极轻的“叮”。
像给自己这段心路历程按下结束键。
不止两分钟。
徐远忱出去接电话,然后再没回来。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隋甯收到他的微信消息,说临时有个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隋甯起身,自嘲地看了眼玻璃窗里她的脸,冲她说:“你看吧,他还是那个有任何事情都不会想着先和你说清楚,只知道事后通知你的人。”
任何时候,她永远被他放在最后面,无论前面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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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说不清楚,岑肃山让徐远忱回家一趟。
不到半小时,徐远忱倒车入库,从方才那个挽回前女友的男人摇身一变大孝子。
徐悦挂完电话,担心岑礼随时让她抱着小葡萄上楼,因而没有走远,只是在公园里转了转,哄着小葡萄晒太阳。
偌大的客厅只有岑肃山和徐远忱两个人。
岑肃山直截了当问他:“岑礼和檀砚书的事,你知情吗?”
他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徐远忱心头一跳,声音发干,“什么事?”
“假结婚。”岑肃山冷笑一声,“他们两个结婚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演给我这个老头子看的!”
徐远忱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脑海里却闪回之前那场订婚宴,以及岑礼宣布怀孕的消息。
他难以置信,“假结婚,那孩子是……”
“你不知道?”岑肃山叫停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我不知道。”徐远忱低声答,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以为你会帮着你妹妹一起瞒我。”岑肃山最终开口,声音低下来,带着疲惫,“从小到大,她什么事情不先跟你说?”
徐远忱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想起更久之前的某天,岑礼喝醉酒半夜给他打电话,说“哥,我一直都有一个喜欢的男生”,声音抖得像风里的叶子。
他那时怎么说的?
他说:“真心喜欢的话,不如就直接告诉他,我妹妹这么好,谅他也不会拒绝。”
后来岑礼就和卫宇哲在一起了。
当时确实是徐远忱第一个知道的这件事,岑肃山也是从他这儿得的消息。
可轮到檀砚书,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岑叔,”徐远忱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您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假结婚的?”
“你妈刚才不小心听到他们在吵架!说什么小葡萄是卫家那小子的……”说到这里,他注意去看徐远忱脸上的表情,确定他真的和他一样不知情时,才逐渐收起那副要兴师问罪的态度。
他冲徐远忱道:“我看老卫早上发了个朋友圈,说宇哲回来了,估摸着就是为了小葡萄的事情,正好你现在回来了,作为孩子舅舅,你去问问那小子现在什么态度。”
徐远忱还在上一句话的震撼中没回过神来,他耳朵里像被塞进一口大钟,“小葡萄是卫家那小子的”这几个字嗡嗡回荡,震得他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小葡萄……是卫宇哲的孩子?
这个炸弹在他脑子里撞了撞,实在是重量级的。
岑礼突然就说要和檀砚书结婚并且未婚先孕,那时候卫宇哲刚出过不久,时间确实都对得上。
这么想着,徐远忱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几分钟走到卫家,手抬起正纠结要不要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于红菱看见徐远忱,忙往家里招呼,“小远是来找我们家宇哲的吧?他在房间呢,大半夜才回来,一身酒气,正好你帮阿姨送碗醒酒汤进去,我进去他指定要说不喝。”
徐远忱愣了半秒,原本满肚子的质问被于红菱这一声“小远”和热汤打断。
他点点头,嗓子发紧:“好,我送进去。”
于红菱连声感谢,转身去厨房拿托盘,一边走一边絮叨:“我之前听你妈妈说你们做律师的也要应酬,有时候也是喝到半夜才回家,小远你可别学他,喝了酒就把自己关屋里,跟谁欠了他似的……”
徐远忱没接话,目光落在那碗刚盛出的醒酒汤上,热气氤氲,熏得他眼底发潮。
他忽然想起刚实习的那一年,恰逢寒假,他和江阳一起出去找案源,陪几个老总喝酒,大半夜踉跄着回到家。岑肃山和徐悦早睡了,岑礼也是这样端着一碗醒酒汤,蹲在他房间床边,小声哄他:“哥,你喝点再睡,这样胃好受一点。”
岑礼不是那种爱做家务勤快的人,平时徐悦连碗都不舍得让她洗,煮醒酒汤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的。
“宇哲,你开开门,小远来了。”于红菱把托盘递给徐远忱,拍拍他的肩,“你们说话,阿姨不打扰了。”
门没锁,伴着低低的水声,徐远忱端着托盘走进去,看见从卫生间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的卫宇哲。
卫宇哲背对他站在窗边,身上套了件宽松的黑T,发梢的水珠顺着后颈滑进领口,留下一道深色痕迹。
空气里混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残存酒气,徐远忱把托盘放在书桌,声音压得低:“先把汤喝了,你妈让我拿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