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会错乱,眼睛会看不清,直觉也会失误,为了确保再没有意外,她想在报告上看到小葡萄和檀砚书真正的关系。
“知道啦知道啦!”林双语把抱枕往脑袋上一蒙,声音闷得发飘:“为了我干女儿顺利认亲,我明天就献给你们母女了,以后只要你俩需要,我也能随时从温柔乡里起来。”
“只不过你女儿得借我拍两条视频,这么可爱,搞得我也想生一个来玩。”
“别……”岑礼推推她,“你身边走马灯一样的男人,没一个能担当得起做父亲的责任,你再等等。”
“管他们男人做什么,我生孩子也是我一个人养,我又不结婚。”林双语说的理所当然,张开手臂去抱岑礼。
岑礼闭上眼睛,想起一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一个不小心,就被檀砚书这个人打乱了她全部的人生计划。
第63章 ⑥③个吻 “遵命,老…婆。”……
老太太弥留之际, 檀砚书陪着母亲守在床上,整整两天,老太太都迷迷糊糊没说一句完整的话。
第三天夜里零点零七分,心电监护上的曲线终于不再起伏。
母亲俯身在外婆耳边, 终于轻声把那句憋了整整四十八小时的话, 说出了口。
她答应和家暴的丈夫离婚, 不再委屈自己。
话音落地,仪器发出长而平的“滴——”声。
母亲瞬间哭出声,整个人瘫在病床边。
他却没哭,只是抬手, 把外婆早已冰凉的指节包进掌心,像做最后一次实验复测。
确认再也测不到脉搏,才慢慢松开。
……
凌晨三点多,医院走廊。
檀砚书靠墙坐下,外套两天没换, 领口满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他打开手机,置顶对话框停在岑礼两小时前的那句:
【节哀顺变。抱抱.jpg】
他回复, 指尖却抖得打不出完整拼音, 最后只发了一句语音。
沙哑、克制, 只有三个字——“我没事。”
不到十秒, 岑礼的视频弹了过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接受, 镜头晃了一下, 对准他两天没刮的胡茬、充血的眼睛、还有额前凌乱的碎发。
对面却没有声音。
阳台的灯光昏黄, 岑礼窝在沙发里,镜头里只露出半张脸,眼睛也和他一样红红的。她盯着画面里的檀砚书,嘴唇紧抿, 像在努力组织语言,最终只转身回去房间,把镜头缓缓转向婴儿床里。
小葡萄蜷在被子里,睡得并不踏实,怀里死死抱着一只小鸭子。
孩子无意识地咂嘴,嘴唇拍上嘴唇,发出近似“baba”的声音。
檀砚书的眼泪瞬间砸在屏幕边缘。
他怕吵醒孩子,把音量调到最小,喉结滚动了两下,才哑声开口:“怎么又熬夜?”
岑礼“嗯”了一声,又把镜头转回来,指尖轻触屏幕,像在替他擦泪,“檀砚书,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男人背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额头抵在膝盖上,手机镜头里只剩他半截苍白的指节。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却稳。
“我尽量早点回去。”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你不用着急,先把事情处理好再说。”她轻声问他:“你之前说你妈妈一直不愿意离婚,怎么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外婆临终前什么都没说,唯独这个她放不下。”母女连心,哪怕一把年纪了,外婆也看不惯女儿受委屈。
“如果有财产和抚养权争议,我可以让我哥帮你们找靠谱的律师,他有个师姐毕业后就去了韩国……”
两人从夜深聊到晨曦微露。
天色一点点泛白,医院以外的首尔,晨雾像一层没揭开的纱。两个人影在手机屏幕里渐渐融为一体,声音低成了耳语,只剩电流沙沙作响。
檀砚书把背脊抵在冰冷的墙面,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麻得像灌了铅。他换了一只手拿电话,抬眼望向走廊尽头。那里,母亲正靠在长椅上,怀里抱着外婆的一条旧围巾,眼睛轻合着,眉心却蹙成沟壑。
一夜之间,她的鬓角似乎又添了一层霜。
“她其实怕的不是分财产。”他压低嗓音,“她怕的是离了婚,两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没有容身之所。”
岑礼那边传来极轻的抽气声,像是把叹息咽回喉咙,“我懂。有时候人宁愿在废墟里呆着,也不敢搬出去,因为废墟好歹也曾经是房子,上一辈的人不懂什么是安全感,她们总觉得有房子才有家。”
“再婚的时候,我妈觉得自己不配再遇到好男人,能有个男人愿意接受她,分给她一块地方住,她就跟着人走了。”檀砚书顿了顿,像在自责,“男孩子就是不够敏感,如果我妈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一定会很早就发现她的不对,及时纠正她。”
“现在纠正也不晚。”岑礼的声线恢复律师的清晰,“先把你妈他们的婚姻财产梳理清楚,再确认有没有隐藏债务什么的,接着是抚养权……你弟弟年纪还小,对方会不会和你母亲争夺,这些你心里有数吗?”
“还有,你继父家暴的证据之前有没有留存?韩国民法第84条、831条对过错方财产倾斜有做明确的规定,我可以远程给你草拟框架,然后你让阿姨签字就行。”
她说得太快,檀砚书忍不住打断她:“岑律师,现在是凌晨五点,你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讨论法条?”
“我确定。”她翻身坐起来,把夜灯点得更亮,昏黄光圈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我睡不着,还不如干脆干点活。你妈妈和外婆想要的一定不是一个空口承诺,而是一份看得见、摸得着、法院盖得了章的安全感。”
“好。”他仰头,让眼眶里的水意倒回去,“我继父名下有两套首尔公寓、一家商铺。我妈只要自住的那套房子,其余她一分钱不要。”
“收到。”键盘噼啪声透过听筒传来,像夜里最清脆的雨点,“明早睡醒我把电子初稿发你,你打印出来让你妈妈先过目,签字后再约对方律师谈判。谈判桌上别心软,对过错方仁慈,就是对受害方残忍。”
“明白。”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低下来,“礼礼,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肯在深夜,替我妈打算将来。”檀砚书用指腹摩挲手机边缘,像握住一只暖炉,“也谢谢你,把你的房子分给我住,把‘家’这个字,拆给我一半。”
对面键盘声停了,只剩轻浅的呼吸。
良久,岑礼开口,带着笑意,“我的房子可不是白给你住的,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爸什么,几年内买房?”
檀砚书:“我争取五年内。”
“我想要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这样小葡萄和公主、警长都有玩耍的空间,再给小葡萄留一间朝南的卧室,窗户外面最好有一棵银杏。”
“好。”
话音落下,走廊尽头的窗户外,第一缕晨曦破云而出,像有人把手术灯调到了最亮。
檀砚书眯起眼,看见光里浮动的尘埃,忽然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黑夜再长,也只是短暂的。
他对着电话,轻声补充:“天亮了,一会儿我和我妈要把外婆的遗体送回去做告别仪式。你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不用急着做那什么协议。”
“收到。”岑礼笑,声音裹着倦意,却像给新的一天盖了章,“檀教授,空下来的时候你也补会儿觉,别把自己累垮,小葡萄不能没有爸爸。”
“遵命,老…婆。”
他自然地喊出这个称呼,对面明显静了一秒,随后听筒里传来岑礼带着鼻音的轻笑:“嗯……我在。”
像是有羽毛扫过耳廓,檀砚书喉结滚了下,把突然加速的心跳归咎于通宵缺氧。
他抬手压了压酸胀的眉心,声音低却认真:“第一次叫,可能有些唐突……但以后就这么喊了,行么?”
“行啊,檀先生。”岑礼懒洋洋地答,尾音不自觉上扬,“但是你可千万要记住,如果以后再敢说我们是假结婚什么的胡言乱语……你就没老婆了。”
“我记住了。”男人忍不住低笑,胸腔震动的声响透过电波传过去,像给疲惫的清晨加了杯热拿铁。
走廊尽头,保洁员推着消毒车经过,车轮声咕噜咕噜。
檀砚书侧身让路,顺势靠在窗边,曦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他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等我把外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替我妈找好律师我就回去……之前约的婚纱照我申请了延期,回去要抽时间去拍了。”
“好啊。”岑礼答应得干脆,像是早已在心里排期,“不过——”
她故意拖长声调,檀砚书下意识屏息,听见她慢悠悠地补充:“只是拍婚纱照还不够,我最近瘦了好多,感觉已经恢复到怀孕之前的身材了,我想穿婚纱,还想要一场盛大又浪漫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