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不动声色侧过身,不愿秦烈看见。
秦烈目光确实在那上面停了片刻,可随后便落在纤腰翘臀长腿上。
越看越觉得嘉禾帝其心可诛,这样的公主用来笼络人心,也就是遇到了他,若是嫁予旁人,岂不是唯她之命是从?
他来到令仪身前,如同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长高了不少,记得成亲时,你只到我胸口。”
那时若站的近些,他低头只看到她发顶,如今已经到了他脖颈处,低头看得到她浓密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还有被布料裹着的水蜜桃,将熟未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令仪不无沮丧:“既然马车进不得树林,我便不去了。”
她也很想打猎,可是山间只有小路,马车不能通行,她总不能跑着去。
下一刻,她已被秦烈抱到马上,随即秦烈跨上马背手持缰绳,“坐好了!”
他轻叱一声,黑马抬蹄便是疾驰,风声呼啸而过,令仪初时害怕,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可没一会儿又兴奋起来,不顾山风打在脸上,试着抱着马脖子,若不是顾忌着自己身份,恨不得喊上几声。
待到了地方,秦烈将她抱下来,见她脸蛋红扑扑,眼睛亮闪闪,一副兴奋不已的神情亦是一怔,随即将身上佩刀抛给她,“拿着。”
令仪第一次打猎,见此利刃,后知后觉开始紧张:“这里可有猛兽出没?”
秦烈故意道:“有熊有狼,记住了,若是见到它们咱们分开跑,好歹总能活一个。”
分开跑?活一个?那与直接送她死有何区别?
于是更加小心,亦步亦趋跟紧了秦烈。
很快她便放下心来,秦烈只用弓箭,例不虚发,不一会儿便射了三只山鸡,两只兔子,还有一头鹿。
带着她不能往深山走,秦烈不就便觉得没意思,若不是公主十分给面子,射中一只又是蹦又是跳,满面崇拜之色,双眼敬仰之情,秦烈会更早失去兴致。
秦烈示意回去,令仪意犹未尽:“这般早?”
秦烈道:“打下的猎物够今日吃便是,你还待如何?”
令仪问:“可你刚才不让我去捡那些猎物,如何带回去?”
秦烈道:“待会儿自有人上来捡拾,你只管等着吃。”
令仪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仰起一张讨好的脸:“咱们自己带回去两只嘛,就两只,好不好?”
实话说,公主招式真不多,也就拉袖子晃外加上撒娇的语气和讨好的笑,秦烈每每看她与赵嬷嬷这般,十有八九都会得逞,心中不屑。
可如今自己对上这一招,便觉得自己不是让她得逞,只是两只山鸡也算不得什么,捡了就捡了,随她去,自己一个七尺大丈夫何必与她计较。
过来时风驰电掣,回去时一边倒吊着一只山鸡,晃晃悠悠了一路。
晚上红烧兔肉烤山鸡先后被端上来,令仪以前吃的都是精细的膳食,生怕吃时不文雅,何曾见过这般整只端上来,还得自己撕扯的?
见她面露难色,秦烈扯下一只鸡腿递给她。
原本不打算吃的,毕竟还有清粥小菜,可是香气实在诱人,令仪没忍住,——接过来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
秦烈吃完一只兔子半只鸡,她一个鸡腿才啃了一半。
公主当真麻烦,秦烈心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麻烦的公主连啃鸡腿亦是好看的。
丫鬟端着碗进来,秦烈直接挥手示意她退下。
令仪好奇,“碗里是什么?”
秦烈道:“鹿血。”
令仪惊讶:“生的鹿血?”
秦烈反问:“难不成还要做成熟的?”
令仪看他一眼,颇有种看茹毛饮血野蛮人的嫌弃。
秦烈气笑:“鹿血可是好物,你父皇更是曾豢养公鹿只为放血喝。”
令仪半信半疑:“既是好物,你为何不喝?”
秦烈瞥她一眼:“你要我喝?”
令仪只觉他那一眼十分奇怪,问的话更是莫名其妙,“你喝不喝管我何事?”
当夜,她便知晓鹿血为何是好物,他喝不喝又关她何事。
翌日她睡到下午方起身,打猎回来的路上,她好不容易求秦烈教她骑马的事全然泡汤。
躺在床上,她细思昨夜情形,只觉鹿血或有一部分原因,可秦烈分明也是借题发挥,——鹿血只会让人愈发龙精虎猛,和摆什么姿势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她当时只想他快些完事,他说什么便做什么,如今清醒后领悟,秦烈吃完午膳便离开,此时怕是早已下山,空余她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第18章 挡刀 。
令仪又在庄子里住了几天方回城。
一进城只见家家户户门上挂着白布,一看便是国丧的规制。
她心中大骇,问了才知是首辅去世,嘉禾帝念其劳苦功高,特赐国丧,配享太庙,举国上下三日内不可饮酒,不可宴饮,不可奏乐。
此时冀州军营亦全军列阵,角声齐鸣,为老首辅送行。
秦洪不解:“圣旨对军中并无要求,王爷何须如此?”
秦石岩叹道:“老首辅三朝阁老两任帝师,更是当代大儒,桃李满天下,天下谁人不敬仰。皇上沉迷修道后,他更是以花甲之身作砥柱朝廷,撑到如今。这般权势威望,他却一不结党二不徇私,若非如此,七皇子岂能与太子分庭抗礼?他这一走,只怕朝廷要大乱!”
待出了王爷军营,秦洪问秦烈:“那老头我也见过,感觉普普通通,真有王爷说的那般厉害?”
秦烈不以为意道:“教出嘉禾帝这般昏君,能有多高明?亦或者是个明知皇帝不行,却还要事君尽忠的酸腐儒生。不过父王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话?”
秦烈远眺京城方向,淡道:“朝廷,要乱了。”
闻听老首辅去世,令仪想起十六公主信中所说老首辅对她如何好,把她当做自家孙女看待。
从字里行间,令仪能感受到十六公主对老首辅的孺慕之情,她当时十分羡慕。——自小到大,虽没了母亲,还有流翠姑姑照顾,可没有父皇宠爱,她从未感受过男性长辈的善意,若是有人对那样对她好,她一定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祖父。
想来十六公主定然亦是如此。
令仪回到府上又写了一封信,嘱咐十六公主务必节哀,以免伤到腹中胎儿。
她还想写信问问太子那边的情形,可是皇子与武将结交向来是朝廷大忌,因此她离京时太子甚至不敢派人来送,也不曾有书信往来。
想了想,最后她还是只字未提太子,只再三殷切嘱咐十六公主千万保重。
因着老首辅突然离世,秦烈中途又回了趟城。
晚膳后来到公主府,见公主在那里做小孩衣裳,问了才知道是十六公主有孕,公主想亲自做些东西送过去。
秦烈大咧咧坐于榻上,“老首辅便是死了,谢家也不至于缺了这些物件。”
他话语中似有几分讥诮,令仪柔声解释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才买了些其他孩子襁褓衣裳的布料,做一件百家衣送过去,希望十六姐姐生产顺利,亦希望她的孩子顺遂平安。”
秦烈道:“对还未出世的婴孩这般用心,对自己枕边人却只送些用不上的东西。”
这便是明明白白的不满了,令仪仔细想了想自己送他的东西。
香胰子、澡豆、香口丹.......确实未见他香喷喷的。
香囊、络子......从未见他佩戴过任何香囊玉佩,也是用不上。
令仪默了片刻,方道:“可我只会做这些。”
她这一丧气,倒显得秦烈不识好歹,——人家费心给你做东西,你倒挑东挑西。
于是他随口道:“你既然会做衣服,不如给我做几件衣裳。”
令仪道:“行,需得先量量尺寸。”
她欲叫尚衣局出身的明珠过来为他量尺寸,人却被拉进怀中,秦烈笑道:“何必便宜她们,公主亲自测量即可。”
秦烈这次在城中呆了三日,临走时捎走一套赶制出来的中衣。
后来又回来几次,凑齐了一套还有剩余,或是公主耐心细致,做的衣衫可身舒适,秦烈喜欢穿,若是有喜欢的料子颜色,还嘱咐她多做一件。
转眼已到六月,秦烈极其罕有地回来州府几日,却一直未到公主府中。
六月初十是秦烈大哥与三叔的忌日,老夫人拄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秦家人上香行礼。
秦家三房,嫡亲骨肉与其伴侣才有资格进入祠堂,尽皆屏息静气,表情沉重严肃。
待小辈一个个拜完,老夫人缓缓道:“几十年来,我秦家儿郎保家卫国,以战死沙场为荣,从未贪生怕死。可我三儿与长孙死的冤枉,他们不是死于匈奴之手,而是被朝廷背刺!明明战术得当,他们以身为饵将匈奴引到了城下,将士们骁悍忠勇。靠着五日的口粮足足撑了二十日,可是朝廷的援兵未到!只为了......为了.......”老夫人眼眶欲裂,声嘶力竭:“只为了赶皇帝的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