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谁会甘心老死府中?
令仪示意仇闵,后者令人将备好的箱子搬来,里面尽是之前秦烈送她的东西。
“主仆一场,这是我送你们的盘缠,你们走时,不需向我辞行,拿了东西便可出府,直至明日午时。”
她说完,不看任何人,起身离开。
她不过喝了两杯薄酒,夜里又开始咳嗽,虽不摧心肝,却断断续续,一夜难以好眠。
秦小湖抱剑站在窗边,看着不断有人背着行李来到房外,跪下磕头,继而沉默着转身离去。
令仪醒的晚,又刻意在房中等到过了午时方才起身,一开门就见赵嬷嬷、李德与珍珠站在外面,还有两个小太监立在院中。
她有些意外,问道:“你们怎么没走?”
赵嬷嬷故意叹气:“老奴是郭贵妃的人,现下她都已经跑了,老奴回去亦是无用。只要公主不嫌老奴碍眼,老奴便厚着脸皮多吃公主府几年饭。”
李德道:“奴才本就是无根的人,出去也不能娶妻生子,还不如在公主府衣食无忧来的自在,那两个是奴才的干儿子,虽然笨手笨脚,胜在心实,勉强还算能用。”
珍珠则是眼圈红着,语带哽咽:“我、我舍不得公主!”
令仪亦觉眼热,定了定神后朝他们施了一礼,“以后劳烦你们照顾了。”
原以为少了这么多人,会很辛苦,没想到过了几天,便有十来个八/九岁的男孩女孩被送进来,都是调教好了的,懂规矩,有眼力,个个是干活的好手。
又过了几日,不仅李德等人收到了自己的月例,连王府每月的补贴都还在按时送过来。只是现在一应东西都有外面送来,他们没有花的地方,有了银子亦是无用。
李德又得意起来,“当初我劝他们不要走,一个个非不听,都是没根的东西,再怎么辛苦为的不就是不至于老了没有依靠?你李爷爷不走,自有公主养老,干儿子送终!”
赵嬷嬷依旧看他不顺眼:“小声些,谁知是不是驸马一时忘了!”
这些天,公主府老人只剩下他们几个,反而舒服安宁许多,李德笑:“忘了好,最好把咱们忘在这一辈子!”
第25章 身孕 。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三月初七, 嘉禾帝薨于衡州。
仇闵特意过来公主府报信,他如今已在冀州任职,这是最后一点主仆之意。
却一定也经过秦烈的首肯, 或者说是默认。
嘉禾帝,十年太子, 二十二年君王。
他曾经宽容待下,励精图治;更曾御驾亲征, 御敌于外。
他也曾穷奢极欲,几度南巡;更曾沉溺美色, 贪图享受。
若只是这样,他甚至还能被称为私德有亏的明君。
只可惜到了晚年,他沉迷修仙问道, 数年不理朝政, 更花费巨资修建九十九座通天塔以求长生,导致民不聊生。
他的一生,浓墨重彩,是非功过,自有后世评说。
此时无人可盖棺定论。
可作为女儿, 令仪对他并没什么印象。
小时候娘亲说他很喜爱她,经常来看她还亲自抱过她, 这种待遇可谓是公主中第一人。事实证明那不过是爱屋及乌,娘亲失宠后, 他便不再踏足她寝宫,所有宠爱烟消云散。
令仪记事后,唯一一次见她,便是在出宫那日。
可是宫殿那么大,抬眼看过去, 只见黑色均玄上五爪金龙狰狞可怖,冕旒后的面容一片模糊,镀金龙椅反射的光刺目冰凉。
到底生养了她一场。
令仪在府中设了一处灵堂,上面供着嘉禾帝的牌位,决定为他守灵七日。
不过第二日,便被赶过来的秦烈一脚踢翻。
他满身酒气,怒气冲冲:“在冀州地界祭奠那个昏君,刘令仪,你怎么敢?!”
令仪不欲与他多言,顺从道:“将军不许,我收了便是。”
李德低头上来收拾,被秦烈一脚踢倒在地,他哆嗦着爬出去,不敢再碍秦烈的眼。
令仪便自己动手拾,又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灵位都摆出来了,现在又来惺惺作态!”
本不想同醉鬼理论,可几次几次挣脱不得,令仪忍不住道:“置办这些的时候,我曾问过秦小湖,她答应了我才摆出来,若是将军如此在意,当初拒绝便是,何必现在来发这一通脾气?”
秦烈醉醺醺半眯眼盯着她道:“你个不守妇道的淫/妇,还敢与我争辩,我早该一箭射杀了你!省得在这里惹我生气!生不完的气!”
他醉的人都站不稳,拽着她东倒西歪,令仪一边努力稳住身形一边没好气道:“你从未视我为秦家妇,我为谁守妇道!”
“牙尖嘴利!”他钳住她下巴,拇指狠狠揉搓她的唇,“张千总那样的人,你也亲的下去,刘令仪,你真是十足水性杨花的荡/妇!”
当初在均州,她被他抓住后,他高高在上满面冰寒,未看她一眼便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现下喝醉了,反而与她来翻这些旧账。
令仪对所做之事从不后悔,亦懒得辩驳,只想他快些走,敷衍道:“如今我父皇已死,将军心愿得偿,这等大喜之日,何必来我这个服丧之人面前触霉头?若是将军觉得要看刘家人伤心落泪,我给你演一场便是。”
秦烈闻言眉眼压低,眸中凝聚风暴:“演戏,你惯会演戏,可你如何演,我也难以开怀。”他捡起脚边嘉禾帝的灵位,暴戾道:“未能亲手手刃仇人,如何算大喜之日?”
令仪听得心惊,想要逃开,又被他拽回来,按在嘉禾帝灵位前,“想要我开怀,就该在他活着的时候,将他至亲至爱之人绑在一起,一刀一个杀个痛快。”他虽然醉着,可说的话仿佛在心中想过千万遍,令仪不由胆寒,脸色苍白,衬着一身白色孝服,如小花风中摇曳,可怜又勾人。
秦烈贴着她耳边低笑:“放心,我不杀你,——你算他什么至亲至爱之人?”
“我要将你狠狠压在他棺木上,以他美丽的女儿泻身时的眼泪为他下葬,用大翰尊贵的公主最动听的叫声送他归天!”
说话间,他呼吸渐重,手已伸进她的孝服下作乱。
赵嬷嬷与珍珠听到李德所言,急急忙忙赶来,被秦小湖拦在灵堂外。
过了许久,秦烈方从里面跌跌撞撞出来,衣衫不整,酒气未散,随意瞥过来一眼,依旧令人胆寒。两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还好他脚步未停走了过去。
待他走远,两人忙起身进去灵堂。
只见地上一片凌乱,供品散落一地,灵位被人砸烂。
公主斜靠在桌子边,头发散落,孝衣被人撕破,衣不蔽体,裸露的肌肤上齿痕手印遍布。
珍珠惊呼一声,“公主!”泪水卡在眼眶里,再说不出口。
令仪道:“弄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见珍珠一脸心疼,她劝慰道:“只是看着吓人,实际无妨的。”
秦烈今日醉成那样,夹杂着报复、发泄与征服,动作急切而粗鲁。
既然逃不开,她便只能尽力去接受容纳甚至安抚,是以并未受伤,只是最后被他按在案几上那般用力动作,小腹膈的难受,许久未做,最开始时难免肿胀难言,沐浴后休息两日便无碍。
之后只当做了一场噩梦,只是这梦太过真实,她从未想到秦烈这般的恨,恨到嘉禾帝死了还不罢休。——就连他醉成那样,又是身体最愉悦之时,还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地叫她“淫/妇”,他竟如此恨她。
令仪便想,以后要愈发谨言慎行,像今日设灵堂之事再不能做,免得招他的眼。
好在之后一个多月风平浪静,令仪的心稍稍安复,仇闵再次过来。
赵嬷嬷十分憎恶他,憎他卖主求荣,更因为他每次来公主府,都没有好消息,或许现在的大翰,早已不再有好事发生。
偏偏公主想要见他,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真的消息,她都不想错过。
赵嬷嬷提前叮嘱:“仇将军,公主昔日待你不薄,她近日食欲不振,精神亦不好。你若还念半分旧日主仆之情,也该思量一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仇闵嘴里称是,可是一见到令仪,便半跪在地上,沉痛道:“启禀公主,七皇子将先皇棺椁停在衡州,数日不肯安葬,要太子亲去扶灵。太子大怒,不顾百官反对,亲自领兵前去讨伐,路经邙山昱岭关,遭遇埋伏,被人围杀与城下!”
“你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赵嬷嬷大怒。
仇闵却没看他,叫了一声“公主!”
赵嬷嬷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公主已经晕了过去,幸得秦小湖搀扶及时,才没倒在地上。
秦烈得到消息回到公主府已经是一天之后,公主寝房的门紧紧关着,秦小湖道:“自从公主知道了消息,便滴水未尽,不曾合眼,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她看了一眼放在外面几子上的药碗,“属下未得命令,不敢擅专,这才给将军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