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厚的肩膀上肌肉结实隆起,将薄薄的绸衫撑得满满当当,弧线充满了青年的壮硕硬朗。
“阿珩……”她的声音柔缓,带着欣慰又感慨的复杂情绪,“你是真的长大了。”
“那时候你才这么点高,还会躲在我怀里。”她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垂头叹笑,“如今已经是能担得起天下重任的男人了。”
“嗯。”裴珩缓缓吐息。
早在她纤纤玉手抚上他脊背时,他额头附上一层薄汗,真正成熟的那处,比肌肉硬实的多。
但像她说的,他已经是个男人,不再是为几丝冲动就慌乱阵脚的毛头小子,所以他一边压抑着想要喷薄的欲/望,一边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就在这煎熬又享受的忍耐中,生生将邪火压了下去。
两人聊的都是琐碎杂事,佛寺里的斋菜合不合口味,寺中还有哪处没去逛过,明日何时一起去主殿进香,穿怎样的衣裳……
将那些悲伤、挣扎、暧昧难言的东西暂时搁置在一旁,心中格外平静又充实。
烛花啪一声轻响,窗外是静谧的夜。
裴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疲惫后的安宁。
月栀的手无意识地拂过他散落在自己裙上的发丝,用触觉感受着他真实的存在,是她在黑暗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暖。
这一刻,像数年前的某个冬夜一样宁静,但于彼此而言,无论从身到心,都与从前不同了。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倦意袭来,月栀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了过去。
屋里格外安静,两道平稳的呼吸声交织,最后一点烛光熄灭在流淌的烛油中,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
床前,裴珩慢慢起身。
月光中,他凝视着月栀熟睡的侧脸,目光越发深邃晦暗。
她藏在床帐的阴影中,身子绵软的躺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和的影,小脸白里透红,嘴唇微微抿着,毫无防备。
裴珩滚了滚喉结,心跳得厉害。
他屏住呼吸,缓缓俯身过去,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在她眉间,一触即分。
耳根微微发红,胸腔里心脏如擂鼓般狂跳,看她未被惊动,又生出更进一步的念头,可眼神一落在那红润的唇上,便控制不住的想起过往无数个火热潮湿的夜。
微微挺起的冲动让他心生负罪感,刚才还在诉姐弟旧情,此刻便欲/念上头,像是偷尝禁/果一般。
他捂住心口,独自品味那难以言喻的悸动和满足,终究没有再吻下去。
就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月光在窗外缓缓移动,而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睡颜,想将这一刻永远刻在心里。
许久之后,他才将她打横抱起,将人平放在床上躺好,为她盖好锦被。
夜色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佛寺的清晨笼罩着一层薄雾,阳光和山间的鸟鸣穿透朦胧的雾,唤醒熟睡中的娇弱美人。
月栀慵懒的翻过身,掌心摸到的绣被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身上盖的被子上铺着青年的外袍,而他已不在房中,很早去隔壁书房批奏折了。
月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胸膛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昨夜那些零碎的倾诉,他温和的回应,她指尖抚摸他身体时的触感,沉沉睡去的安宁……带着些不该有的亲昵。
她有些懊恼的捂住了脸。
难道是因为驸马失踪,她伤心孤单,满腔情愫无处寄托,才,才将裴珩当做了救命稻草,胡乱依靠。
一开始只是不想同他闹得太僵,如今却是走得太近,都失了分寸了。
她忙起身,将那件带着龙涎香气的外袍折好放在榻上,做贼似的对窗外轻声唤来侍女为她简单梳妆,想趁着清晨人少赶紧溜回自己住处。
哪知道一出门,就有御前侍卫请安:“微臣给公主请安,公主金安。”
月栀的脸噌得热了起来,含糊地应了一声,叫他免礼,握紧了侍女的手,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心跳得厉害。
她分明感觉到,身后数道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背影,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出得院来,耳边又响起那少年将军带着笑意的调侃,“昨夜好静,公主可得好眠?”
月栀心虚,却容不得他人胡乱揣测她与裴珩之间的关系,停下脚步。
“将军慎言,男女有别,皇上都不问我的内事,将军何故开口?当心本宫治你一个出言不逊的罪名。”
段云廷除了裴珩没怕过谁,原想着两人成了好事,特来炒一炒氛围,哪想柔弱眼盲的宁安公主不吃他这一套。
他忙跪下谢罪,“末将知罪,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还请公主恕罪。”
瞧他认错迅速,月栀才没再追究。
同侍女快步走去一念堂,路上听见个敲着木鱼念经的小和尚,才稍稍放缓姿态。
她不想叫别人猜测她与裴珩之间有异,却不知春光满面的皇帝一早就派人去宝光寺的灶房给她备早膳。
昨日还是公主身边的婳春姑娘来传膳,今日竟是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亲自前来,其中分别,有心之人岂能不知。
看守的嬷嬷下来吃饭,知道了此事。
回到加了人手,被围得严实的庵堂,又隐约听被关在里头的长孙宣蓉,吵嚷什么“祸国妖妃”“蛊惑人心的贱人”“小小宫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孙宣蓉是什么德行,嬷嬷们在庵堂外看守了十年,对她最是了解。
她越是喜欢,越不是什么好人,恨的越深,反而是难得的好人了。
“吃饭时,我听一个小和尚说,公主下榻的禅院里昨夜没有人,今早有人看到,公主是从皇上入住的院里出来的。”
“皇上对这位皇姐真是上心,听说公主新婚不久,驸马爷就出了事,皇上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太医、侍卫、御林军都往公主府里调,比对后宫的妃嫔都尽心。”
“话是这样说,可咱们这位皇上登基都快半年了,后宫里也没见进半个人呢。”
“谁说不是呢?”一嬷嬷让众人凑近过来,放低了声音说,“要我说,皇上与公主之间哪是姐弟情分那么简单,说不准哪天就成了好事呢。”
“公主也怪可怜的,还怀着身子,驸马就……陛下年轻有为,又对她情深意重,要是真能成就好事唉,也算是个依靠。”
“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你们瞧着吧,等公主生下孩子,这名分就会定了。”
“是妃?嫔?”
“起码是个贵妃!陛下那份心思,怕是皇后之位都……”
几人讨论的正热烈,院外新添的侍卫没动静,倒是身后庵堂里的长孙宣蓉突然发了疯似的又踹起了门,朝她们辱骂。
“小小宫婢,给我提鞋都不配,胆敢妄想贵妃之位?她算什么东西,也敢攀上我的儿子,等我出去,非得叫她知道什么叫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你们这些尖嘴薄舌的老妇,怎么有胆揣测君心,我儿子的心思,哪里是你们能猜得准的,胡言乱语,我必得割了你们的舌头。”
嬷嬷们彼此对视一眼,翻了个白眼。
在知晓是裴珩坐上皇位之前,长孙宣蓉装得比谁都淡薄名利,这会儿还不是太后,就已经仗势欺人起来了。
嬷嬷们只负责把她看牢,心念着还好皇上昨夜同公主在一起,应当心情很不错,才没因为长孙宣蓉逃脱之事,牵连她们这些老嬷嬷。
心里念着皇恩,这会儿只能忍气。
没过多久,皇帝身边的进宝带两个小太监,端着被白布覆盖的托盘来了。
三人进得庵堂,嬷嬷们老实把门关上,就听里头摔摔打打,传来几声挣扎的呜咽,很快没了声音。
进宝带人离开,不染一丝尘埃,留下屋里晕厥在地的长孙宣蓉。
嬷嬷们好奇又害怕,生怕目睹什么皇帝见不得人的密辛,半个时辰后,长孙宣蓉醒来,几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没死,只是哑了。
不能说话,于她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但对嬷嬷们来说,耳边总算是清静了,少听那么些恶毒话,能多活不少年呢。
不约而同朝皇帝此刻所在的方向拜拜,感念皇上的仁慈。
*
清修七日已过半,天气一日比一日晴朗,晨雾散去后,天空如宝石一般澄澈。
佛寺主殿上,皇帝与宁安公主并排跪在蒲团上,上香祈福。
仪式结束,裴珩自然的侧身将月栀扶起,二人走出大殿,下台阶时,月栀也将手搭在他手臂上,未觉任何不妥。
许是眼前黑暗了太久,她感受不到真切的人便会恐惧不安,而呆在裴珩身边,能她感到久违的心安。
她就这么默许他对自己心存欢喜,自己也踩在姐弟的界限上,享受他的陪伴。
“皇姐,其实……”
听到他有些支吾的话语,月栀很快意识到他想要说的话,心猛地跳了几下,有慌乱,也有一丝隐秘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