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柔在人堆上面蠕动着,试图离他远点,她不要跟他死得这么近,那简直想想就让她糟心。
有人认命躺平等死,也有人在努力求生。
下一秒,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突然亮起了强光。
谢棠站在人群之巅高举手电筒,如果普罗米修斯举着人类的希望火炬。
她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把什么东西,她放声高喊,“大家屏住呼吸!我要撒药了!”
随着她猛地扬手做出挥洒的动作,在手电灯光下,有迤逦的粉尘从她的掌心飞舞而下。
四周向他们急速涌来的虫潮来了一个紧急大刹车,后面来不及停下的虫子从前者的身体上滚向人群,在沾到粉尘后急速融化为一滩滩血水。
好消息:他们暂时活下来了。
坏消息:活多久不一定。
等到叠成一堆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挪开彼此的身体,在药粉划出的安全区里挤成一团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大家将尸体堆到一边,还活着的人则聚在一起简单地处理伤员。
显然他们不是被扔下的第一批人,这里不少前辈都被虫子吃成了白骨。
谢棠在脑海内问阿蚕知不知道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阿蚕给谢棠传讯说这里对它完全陌生,而且气味相当混杂,它目前还没有头绪。
她当然不会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大胖虫子身上。
她脑子里思索起脱身的方法,手跟嘴也没闲着。
谢棠拿先人的肱骨给唐轻柔固定骨折小臂之余,还有心思给她讲地狱笑话,“这不是普通的夹板,这是带魂环的夹板。”
谢棠给她做完人骨夹板,又用死人衣服给她做了一个简易的固定带,让打着夹板的骨折左臂姿态服帖地悬吊在她的胸前。
她这会儿看似淡定,其实心里的慌张跟恐惧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看见唐轻柔吓得魂不守舍的模样时,她知道自己不能也露怯,她要稳住大家的情绪。
“害怕同类的尸体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不必责怪自己懦弱。”谢棠像是说给唐轻柔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唐轻柔惨白着一张脸露出一个很命苦的笑容,“谢谢你安慰我。”
其实想想她也算好运了,她不仅有谢棠愿意照顾她,她的伤处还不是骨刺端刺破肌肤的开放性骨折。
现场有的人比她还惨,她们的人骨就这样露在皮肤外面,血也从伤口处流淌个不停。
这种时候内衣藏东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当场就有人从怀里掏出绷带搭配上谢棠提供的止血药粉去简单处理伤口。
唐轻柔本来感觉左臂疼痛得快要死掉了。
但是那个骨头露出来的妹子都没有喊上一句疼,弄得她也死死咬紧牙关不肯示弱半分,不然她就输给对方了。
这边一群女人忙着默默较劲,那边被扔在地上无人理睬的陆俊杰忙着愤愤不平。
他提高音量企图引起大家的注意,“我也是个病号,就没有人照顾我一下吗?”
唐轻柔对他大翻白眼,冯青没忍住开口就喷,“你受的都是皮外伤,浑身上下又没有骨折的地方,你在这里矫情什么?”
陆俊杰不敢置信,他抬手指指自己缠满绷带的脸跟身体,“我全身都是毒虫弄出来的啃咬伤,我现在已经是一个丧失行动力的病号了!你这个毒妇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他在这里叫嚣的目的不外乎想找个人伺候他,但是经历过风霜的大家谁也没有接受这份道德绑架。
空剩一张嘴的陆俊杰自然不肯甘心,又开始阴阳怪气地找茬,“在这个版本做女人就是好,屁大点伤势也能被全世界吻上来。”
谢棠听得耳朵疼,她站起身来拿着地上随手捡起来的布料朝陆俊杰走去。
陆俊杰确实想被人伺候,但这个人指定不包括昨晚一脚把他踹飞的谢棠。
他这会儿也不怨天尤人了,果断手脚并用连连后退到安全区边缘,企图远离他眼里的魔鬼,他外强中干地发出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说完,他又扭头开始道德绑架残余的男同胞,“这个疯女人要对我打拳了,你们倒是帮帮我呀!今日你们对我冷眼旁观,他日就无人为你们摇旗呐——呜!呜!”
谢棠把团成一团的布料塞进他嘴巴里,全世界顿时安静不少。
见他要伸手拿掉嘴巴里的东西,谢棠眯起眼睛歪头看向他,慢条斯理地拉长调子责问道,“你敢?”
没被踹一脚的陆俊杰肯定会一把摘掉嘴里的破布,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可惜瘫软在这里的是被她踹破了胆子的陆俊杰。
在这种封闭的地方,队伍里健壮的武力担当绝对位于临时阶级顶层。
待谢棠杀鸡儆猴完毕,队伍中那几分浮动的人心就彻底稳定下来。
不论是否出于自愿,此刻大家的心都从内讧状态强行脱离,短暂地拧成一股绳来应对近在咫尺的生存危机。
等到简易处理好伤员,大家便默契地围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逃出生天的方法。
最终大家一致同意让一批人去探索四周寻找出路,另一批则留在临时“营地”看管病号。
他们用死者的衣服跟坑底的白骨做出了小型火炬跟篝火,这些东西不仅能起到照明作用,还能驱赶怕光怕热的虫子。
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地狱,但是大家都不由得在心里庆幸还好蝶族人没有定期清理这里的尸体。
随着火把照亮四周的岩壁,一幅幅古老的彩绘壁画随之映入众人眼底。
只能说这里不愧是经常让人“脑洞大开”的野蛮山寨。
除了洞窟前方让人不敢看上第二眼的恐怖祭台,这里疑似绘有祭祀流程的壁画也是邪恶野蛮到令人发指。
图画里有小孩子模样的人被放在祭台上,大祭司同款打扮的人将他的五脏从身体内生剖出来,将脏器跟脑花一起送入祭台中心的圆形空洞内。
接着他又往腹中空空的尸体内塞入虫卵,将胸腔缝好。
下一幅图便是五彩斑斓的虫子从一具具人形物体内破蛹而出,这些虫子外形跟此刻洞窟内的虫子微妙地重合。
看到这里,谢棠跟唐轻柔连忙回到营地去检查此前那些死去同伴的尸体,果然扒开衣服后胸膛那里都有一道道手工缝合的印记。
大家犹豫要不要把它们扔出营地时,谢棠试探性地拿水果刀沿缝合线切出一道小口子,看清内容物的瞬间,没有人再对这个问题有异议。
处理完安全区的不安全隐患,谢棠跟刚吐过一遍的唐轻柔重新回到壁画那里继续阅读下去。
画上显示在虫子孵化完成后,这洞窟成了练蛊的地方,同类相食相杀到最后只剩下一条肉虫。
壁画里的人又用了很多让谢棠反胃的画面将这虫子养成硕大无比的模样。
接着壁画显示穿着巫袍的人从虫子堆里托举起一个男孩,再亲自砍掉他头颅跟四肢缝合在肉虫的身上。
谢棠瞳孔一缩,因为他们最后的作品,很像是玄蜃昨天给她的泥偶。
“呕——”看到这一幕唐轻柔终于承受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转身吐了一地。
感应到食物的虫子纷纷凑过去将其吃掉,恶心得她吐得更加厉害。
在她身边的谢棠即时递过来半张纸,唐轻柔一边擦嘴一边骂骂咧咧,“果然封建迷信呕——要不得!”
谢棠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竹筒内的阿蚕亢奋起来。
蛊鬼跟养蛊人共感,不仅人能感应到蛊鬼的所思所想,在人不设防的时候蛊鬼也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它想让谢棠从放自己出来,亲自用它的豆豆眼去瞧一瞧令人震惊的冥场面。
于是谢棠就当着唐轻柔的面从随身携带的竹筒内倒出来一只体型肥硕的超级大胖虫。
唐轻柔看见那虫子的瞬间,脸色惨白到连火光也无法映出半分的血色。
但是她没问谢棠这虫子是从哪里来的,毕竟谢棠是npc,她能养蛊这件事在旅者的脑子里也不是什么背离人物设定的事情。
阿蚕用那双黑豆眼看了一阵壁画后,给谢棠传递出崇拜的情绪。
它表示最终被邪恶老登们炼制出来的这个怪物,就是全蝶寨最厉害的蛊鬼。
说到这里,它还骄傲地扬起上半身在谢棠的手心里晃来晃去,一副与荣俱焉的模样。
谢棠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在荣什么,她反而认为这是一种屈辱。
这蛊鬼可能确实是世间难得的超级大杀器,可它也确实是用一条条人命堆出来的。
这寨子总共才几个人啊,高层就这样杀人如麻搞祭祀?
这群视人民如草荠的领导班子是从骨子里烂透了!不挖掉这块腐肉,这寨子就永远发展不起来!
感受到她愤怒的情绪,阿蚕不安地在她掌心里拱了两下后,就僵直不动选择装死。
人骂了他们以后,可就不许骂蚕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