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收起寻凶令,正色道:“血光,极为最穷凶极恶之神,端华先生不会没教过,水神大人也不会没告诉过你。”
“风师,你还想去哪?”
看着那抹血光被九渊收起,玉尘扣紧了手下的草泥,缄默不言。
“你能溜进来算你侥幸,可侥幸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出了这个门,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玉尘昂起头,“大不了一死,老子才他妈不怕!”
“你是风师,做事自应当深思熟虑。你想走,你想放一个罪神走,风神大人该如何自处?”
“她不是罪神!她没有罪!”玉尘忽地站起大吼道,接着声音暗哑下来,“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目光像是蒙了大雾的湖。
九渊轻叹:“如今五重处处都有寻凶令,梨行先生闭关,槐园的寻凶令在我手上,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倘若你出去了,就不见得是什么情况了。”
大雾拨开,玉尘略显讶异的问:“你要帮我?”
九渊摇头:“不。我要你和我说清,你为何会这样做。”
“你在……做什么?”
槐树后鬼魅似地冒出个人影,瞪着一双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樾乔?
九渊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寻凶令,不是亮了吗?”
“殿下……你在等什么?”
“樾乔等一……”
九渊没来得及说完,银光迸发,数十根银弦直挺挺向玉尘刺去,刹那间,没等玉尘反应过来,九渊先一步拦在了他前面,鸣霜打出一道月华之气相抵。
“殿下……你拦我?”
“你先听他怎么说。”
九渊看着樾乔愈发觉得不对劲,她双目无神,沉寂异常,像是被施了傀儡术一般,又像是她在人间见过的很不愿想起的一个人。
“还有什么可说的?”
樾乔歪头,看着九渊背后的玉尘,抬起手,五指垂着忽地发力一抓,几根银弦从背后刺向他。
一枚花瓣轻巧飞来,打乱了那几根弦。
樾乔没来得及多想,正欲再次动手时,却听玉尘大吼。
“怎么没有!”
玉尘单手藏于背后掐诀,一位小神女从他背后怯生生地探出了个头,浑身衣衫破烂,满是血迹,紧攥着玉尘袖子不放。
“你们受伤会痛吗?”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她,她满身的伤,极难愈合。”
“知道是为何吗?”
“就是因为,你们一次次的受伤,喝得都是她的血。”
“百草阁哪有什么神药!他们只是在以上古神族之血救当世之神!你们喝她血的时候,喝得安心吗!”
玉尘说着,吼着,额上隐现青筋,神情近乎癫狂,背过去的一只手不忘握紧那小神女的手腕安抚。
九渊与樾乔脑海一同回想起,每每受伤时,一碗碗端来的红汤。
那股子血腥味儿,一直令人作呕。
一切竟是有迹可循。
玉尘说完,在场的他们三人皆是陷入一阵沉默。
若是真的,这般真相过于残忍可怖。若是假的,又该如何劝说玉尘,又该如何抓到这个装模作样楚楚可怜的神女的把柄?
正当九渊欲开口说些什么之时,却听见樾乔先说了句话。
轻飘飘的,宛如槐园这些个随风吹落的叶,落在湖里,足矣掀起滔天的涟漪。
“关我什么事?”
樾乔说。
第82章
那些个银弦再要袭击玉尘时,趁着樾乔专注于玉尘,九渊飞快闪身在她身后猛地一击,樾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九渊揽过樾乔的腰,给她搀到树下。
眼前一切发生的太快,玉尘一时半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回过神来这才问:“现在……该怎么办?”
玉尘也没想到,一向温柔似水、处变不惊的樾乔,竟然……如此。
“回头。”
“啊?”玉尘回头,恰巧看见背后的青藤将那些根银弦绞碎。
玉尘将那小神女揽进怀中,抱紧护着,警惕地看向前方来人。
那白衣神君正慢悠悠地走来,全然不见一丝醉意。
玉尘惊呼:“好啊你!花蝴蝶你骗我!”转头看向九渊,“你知道他也在?”
九渊垂眸,示意他看向地上的花瓣。“刚知道。”
“你不也骗我吗,彼此彼此。”
依旧是那个浮现在脸上的,讨厌至极的笑。
玉尘沉默片刻,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花川一抬手,那枚花瓣飞回他的指尖。
“鲜少有人能与我一同饮酒至深夜,何况,如今水师已回到了天上。你不去找他,反而来找我,事出反常必有妖,便出来看看。”
此话一说,九渊便想到大祭的那轮圆月。那时他笑吟吟地说着:“我非见明月,明月邀我来。”
身后树上哗啦一响,抖下许多叶子落在樾乔头上,愿愿倒吊着在树上探出头来:“我就说了,这些日子好像一直有人盯着她,果然没什么好事。”
人一多,那小神女便更加害怕了,玉尘抱着那小神女的力道更重了一些。
“这谁啊?哪来的蝙蝠精。”
愿愿听这话一脸的不乐意:“你谁啊?怎么和你爷爷我说话呢?”
分明是一张稚嫩年轻的面庞,说话却狂妄至极。
玉尘偏偏吵嘴从不想占下风,刚要还嘴一二,怀里的小神女却突然挣扎离开,挣脱他的怀抱就往愿愿的方向扑。
九渊与花川同时伸出手,却也一时没拦住,她更快一步抱住了愿愿不放手,而空中的花川指尖擦过九渊的手腕,二人纷纷烫手一般收回,转头看向愿愿。
她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怯懦的,可看向愿愿的时候却是惊喜万分,紧抱着愿愿的腰,亲昵地蹭着他的胸口。
愿愿双手高举:“看着大爷我干嘛,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玉尘急道:“喂!喂喂!快过来!”
愿愿附和:“听到没,快滚开。”
玉尘急得干跺脚:“现在漫天神明都在抓你,都想杀你,快来我身边!”
愿愿垂眸,轻轻歪头,反手扼住那小神女的喉咙,手臂上隐现青筋。在她耳边悄声道:“听到了吗,我可是会杀了你的哦。”
那小神女忽地抬头看着他,目光惊恐,却也发觉他并未用力,反而更加亲昵地抚上他的手腕摸索着。
花川沉声:“愿愿。”
愿愿赶忙松了手给他推向玉尘一边,皱眉道:“噫,恶心死了!”
九渊转头,看着如获珍宝似的玉尘:“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骗你干嘛!假的我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玉尘想着,如今是有家不能回,甚是说还不能出门正常走动,只能像是个过街老鼠一样,处处谨慎小心。
花川淡然道:“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说罢,青藤幻做一把匕首,飞到他的面前。
“不行!”玉尘伸手握住飞来的青藤匕首,目光直直看着花川。“上古灼族,血可救人,自身伤处极难自愈。”
青藤刃尖滴滴垂血。
见此,花川飞快召回青藤,青藤立马变回原样,打着旋儿的自己去湖里洗澡了。
玉尘抬手护着身后的小神女:“今日之事,还请你们全当不知,我不会拖累你们,也希望你们能放过我,放她一条生路。”
正说着,身后的那小神女歪着头看他,似是很想弄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也什么都听不明白一样,只好轻轻的牵起他的手,就像是他安慰自己那般。
冰凉的触感爬上他的手心,玉尘只觉浑身都叫蚂蚁爬了一样,头皮都发麻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对她说:“没……没事……你会没事的。”
九渊抓住他的手腕,翻过他的掌心。
方才握着青藤割出的伤,已全然不见。
玉尘看着自己手心,双眼瞪大,翻过她的手,却见她手心恰好有没愈合的伤。
“不行!”反倒此时玉尘开始对着她生气。“我说过了多少次,不可以,不可以用你的血去救人!”
那小神女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被他这股子莫名其妙的邪火吓到,霎时变得泪眼婆娑,环顾四周又要朝着愿愿奔去。
愿愿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瞬间吓得炸毛,飞快躲到花川背后:“小拖油瓶!别打老子主意!”
*
翌日清晨,玉尘守在九渊门口,听见屋内九渊说“好了”,这才急匆匆推门而入。
屋内的小神女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裙,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被包好,见玉尘进来,便呆呆地看着他笑。
这小神女生得甜美,一对杏眼圆溜溜的,目光澄澈单纯,尤其是她那懵懂娇憨的笑,看着实在天真烂漫。
玉尘看着她,也不自觉地傻笑起来,而后忽然想到正事,扑通一声便在九渊面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