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埋伏在二重南天门附近的裂谷,花川去找来不知道甩到哪里去的钟礼。
玉尘倒是很天真的问出:“殿下,你还有办法画出黑雀吗?”
九渊摇了摇头,那黑雀本就不是画的,是借来的。
玉尘沉思着,忽然低下头看了看腰间,悄声叫了好几声不见萤璃答复,又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这才给她放出来。
藏在风师囊中的萤璃看起来像是憋坏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辅一出来便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玉尘心觉奇怪,风师囊中自有广阔天地,又怎会憋闷。
萤璃还真是奇怪。
花川顺利地找到钟礼,只不过,在钟礼身边多了个珉。
珉依旧和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地抱着臂,木头似的站在钟礼旁边一杵,好像谁都欠了他二五八万。
总归是槐园的门生,珉应不是个多事之人。
这般想着,却在快走到跟前时,花川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珉身上……有这股子水仙香吗?
花川快步在前走着,钟礼与珉紧随其后,遥见了九渊,他便口型说着:“快走!”
九渊会意,一臂挡在玉尘身前,玉尘一时不知道殿下是何用意,揽紧了藏在自己袖子下的萤璃。
听到殿下说:“快走。”几是同时,头顶上方银弦落下。
也是同时,珉迅捷出手,反握着剑,架在了花川脖子上。
钟礼这才意识到不对,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珉此举是为何。看着四周空旷,二重南天门亦是不远,武将尚在各处巡逻,他反手打出一咒。
“匿。”
咒术自高空落下,浅浅的环成一个结界,不叫外面的人发现他们。
鸣霜抵过头顶上方袭来的银弦,霎时银弦调转了方向,直冲玉尘而去。
念及旧情,樾乔是留手的,那根弦本意绕过玉尘的手腕,拉住他怀中藏着的罪神。
她双手凌空一抓,银弦袭去:“玉尘,带着她和我回去。”
看着那游蛇一样飞舞来的弦,玉尘掏出腰间风师扇猛地一吹,自己是不会叫那弦抓住,可一旁的萤璃竟是躲也不会躲,朝着刺来的弦竟伸出手去抓。
玉尘握着萤璃的手躲闪一旁,银弦猛地刺进他的手腕。怕再有银弦去抓萤璃,玉尘忍着剧痛,手腕迎弦而上,死攥着那根弦不叫它靠近萤璃。
樾乔见状,想收回弦,却叫他死攥着不肯放手,一时间动也不能,收也不能。只好急道:“风师你疯了不成!为了一个罪神,与整个天界为敌?”
“一个罪神……”玉尘笑着看向她,“一个罪神值得整个天界赶尽杀绝吗?樾乔,你明知道她是灼族,你明知道她因何被追杀如此!”
“凭什么!凭什么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地方一滴滴血被抽离干净囚禁一生是她的宿命!那你们呢!!我们呢!!!!”
樾乔依旧不为所动,声音淡漠:“凭她是上古药引。既是药引,理同一片叶子、一块石头,自然无须在意。”
玉尘反驳之前,一枚小小光点落下,炸碎了玉尘手腕上的弦。
樾乔转过头看,花川没给什么好脸色。
玉尘:“我呸,去你妈的。我管她是什么,她爱是什么是什么。”
“今日我并非在救她,我是在救我自己,我是在救你们。倘若被关在无尽黑暗中的是你,是我,是我们在这的任何一个人呢?”
玉尘看了一眼背对着他,横剑拦在樾乔前面的九渊,被剑架在脖子上的花川,在一旁一直输送神力维持结界的钟礼,一句句感谢的话扼在喉咙里,挑了个最能骂的花川破口大骂:“花蝴蝶你逞什么能,风头是老子要出的。”
樾乔气极,收了银弦:“你们胡闹!!这是天地最后一个古神!”
玉尘:“我管有几个呢。这天上血统再高贵,也不值得她被关在这里一生,等着折磨到尽头,再随便许配给什么人,生下一个又一个灼族血脉,我去你妈的。”
他指着樾乔,毫不客气地说着:“就因为她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福祉?要我看,你们一个个都独一无二,今天是她,明天就是你们!”
“这血脉断不断绝关我屁事,我今天就是要放她走,哪怕是拿我命换。”
远处传来声嗤笑:“仗着自己是风神儿子,这命也抵不上古神。”
紧接着,近乎是恐怖的一幕出现。九渊看着那人影渐渐清晰,竟是武神钧辞折返,手中还提着……愿愿?
愿愿被他一把扔在地上,一摔下地,连忙屁滚尿流地跑去九渊背后。
花川不满地皱了皱眉,不论是愿愿,还是这个武神,直觉告诉他事情麻烦了。
九渊一脸震惊地看向愿愿,愿愿满眼写满了不情愿,接着躲在她的背后,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古神?”玉尘笑了,摇了摇头。“谁把她当过一天神对待?”
“是喝她血的时候吗?”
一碗碗红汤在无数人脑海中闪过,一时间静默无言。
钧辞依旧笑吟吟的,抬头看着稀薄的结界,拉起长音,语气慵懒:“哦~你们在聊不能听的事情呀。你们聊,我走。”说罢堵住耳朵,便真是一副抬腿就要走的架势。
樾乔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看着钧辞,喜道:“武神大人,罪神在此,快将他们捉拿回去吧。”
钧辞驻足,放下堵耳朵的手,看向樾乔忽地严肃道:“你哪位?”
樾乔一愣,磕磕巴巴道:“在下樾乔,方才追罪神之时,见过上神。”
“我是说,你,哪,位。”钧辞一字一顿重复道,方才笑吟吟的双眼霎时不见喜色,弯弯的眉眼中满是肃杀之感。“敢叫武神做事?”
奇怪,他分明是笑着的,满眼却尽是杀意。
站在原地,樾乔甚是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仅仅是站在原地,便觉周遭无比冰冷,天寒地冻一般,一寸寸扼杀着她的脖颈,叫她呼吸不能。
九渊远看着吓傻的樾乔,与没事人一样堵着耳朵轻巧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位武神真真是个可怕的人。
他将愿愿丢回来,以他之能,不可能没发现愿愿是鬼王。
而且……给他送过来,是什么意思?九渊猜不到,也想不通。
在九渊的背后,萤璃见了愿愿,十分开心地从玉尘袖后跑出,亲昵地挽上愿愿的手臂。
愿愿看着她,一时间竟觉可怜,也忘记推开他。
半晌后,在没人看向他们时,他从手背上捻下一根黑羽,咬着牙拔出,烦躁地塞进萤璃手心。
他总算是明白了这小东西一见了自己就开心黏着的原因。
天界又大又亮的,她怕是见了太明亮空旷的世界,心里害怕极了。而他,是鬼界散不开的浓雾,是无尽的黑暗,对于从小关在黑暗里的她来说,也许黑的地方才会安心。
看着萤璃宝贝似地摸着那根羽毛,愿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给她推回玉尘背后。
可怜人,送你一点黑暗罢了。
“卫明宽,你恩将仇报。”
花川小声说着。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珉一愣。下一瞬,花川轻轻在剑刃上一弹,剑身震颤霎时传到珉的手心,一阵酥麻痛感。
青藤从他袖间飞出,瞬间捆住珉的双手。
花川道:“趁现在!”
第87章
透明结界散如流光。
花川与珉对峙,九渊提剑提防着樾乔,在更多追兵来之前,玉尘带着萤璃,跟着钟礼一同走了。
说是走,不过也是没了命的逃亡。
即便是现下二重武将少些,却也不是没有,他们离着南天门近,最好的办法也只剩下硬闯一条。
玉尘到了守门武将跟前,未等有所动作,却见眼前守门武将如同榆木一般,双目莹蓝,呆滞地直视前方,不为所动。
没等他研究明白,便听到背后传来沉闷一声:“走。”
玉尘一回头,见是师父赶来,心中忽然一阵不是滋味。
在感动滋生蔓延之前,沉泽天尊换了措辞:“滚。”
玉尘点了点头,开心地拉着萤璃准备“滚”了。
正欲跃下南天门时,忽地漫天狂风四起,卷起无尽云海,漫天皆是覆进汹涌浓郁的云雾之中,叫人看不清眼前。
玉尘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回头。
茫茫云海和着一阵狂风将无数仙神们卷进一场风暴里,唯有他回头的地方吹出一条空明的路,路的尽头,风神就站在那里。
他顿了片刻,跪在地上,叩首。
“父神,孩儿不孝。”
风神依旧沉静地站在那里,只是叹了口气。
“我就是要放她走。”玉尘再一抬头时,红了眼眶。
他忽然意识到,那个小风师漫天撒欢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日后也没有父神的责骂与包容,没有母神的温柔与宠溺,属于他的快活日子如同梦幻泡影,他若一跃,便碎了,再无回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