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嘴笨,在阿汀的撺掇下换上,心中喜欢与感动,口中除了“谢谢”以外,也说不出什么。
阿汀开怀笑了,她好久没有见到阿渊害羞的模样。
二人赴揭榜式,穿过了层层人海,到门口才发现,宣武门设下结界,惟有被选上的学生才能进入,那些没被选上的便堆在门口,哭天喊地愤愤不公,诉着心中委屈。
阿汀今天穿的很漂亮,一身鹅黄纱裙,头上戴着个鸟状模样钗子,小巧可爱,极为衬她。
她声音清甜的,似春神降临时带来的甜果子,汁甜饱满,凡是尝上一口,心头便沁满甜味。
“阿渊,我就送你到这里啦,我在这里等你哦。”她笑着挥手,大有目送九渊前行的意思。
她推九渊走入门中,果然顺利穿过了结界。而后笑着和她摆手,示意快进去。
见她笑着,九渊心里却很难过。她的小兔子为什么不可以一起进来,小兔子为何妄自菲薄?
九渊停在门口未进,手穿过结界攥紧阿汀的手腕。
什么破结界,她就算是砸个口也要带阿汀进来。
九渊不敢用力,轻轻一拉,阿汀手便被她拉了进来。
“阿汀!”九渊欣喜攥着她的手腕,声调不由变高,“阿汀!快进来!”
阿汀满脸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穿过结界的手。像个石头一样木讷的被九渊拉了进去,待从惊诧中缓回神来,止不住的哇哇大哭。
天上喜六数,照人间说法,“六”便是顺利之意。再往天界史说起,六万年前天妖大战,六位武神屠尽妖界,故选六位六重神官们,来三重收六人做弟子。
等到她们走遍宣武门,终于在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张宣纸,写着七个名字,七扭八斜的,很难看清是个什么字。
那张纸前站着个人,一身白衣纹如墨染,马尾高高竖起,手中抱着个竹笛深思。
正是修竹。
见了阿汀,他不再思考,疾步冲过来,摸了摸阿汀的头。
“是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去打他!”
阿汀一手拍开,擦了擦眼泪。“谁敢欺负我!我可有阿渊!”
顾不得什么小殿下身份,修竹下意识投去个幽怨眼神,而后突然发现这可是小殿下,他尴尬的扭过头去,小声说:“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修竹抓住阿汀袖子,给她拉去那张纸前。
要说这是揭榜,那可不是随便二字能概括下的。一路走来,各个榜上金纸银文,各色宝石嵌在裱框旁,能有多华丽就有多华丽,能有多大牌面就撑多大牌面。虽说神官们贫富有别,可这也太别了点,面前这个破纸来阵风就要散了,被吹去哪都不一定,这居然还是个神官手笔?
穷且志坚,穷且志坚。
三人围在这张破纸前,不敢去想未来跟着这问先生修习,究竟要住在个什么破地方。
纸上写了六人的名字,先后顺序为花川、珉、修竹、阿汀、钟礼、樾乔。
以及在一旁临时大大的写下了盛九渊的名字。
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留下了小小的一行字:明日巳时,各位学生于槐园相见。
名头水墨题下二字:梨行。
第6章
若说这位梨行先生随便,可这槐园偏偏一点都不随便。
推门便是一泊约莫百里湖水,清澈见底,不知名为何。这湖置得没给落脚地,若推门直入,势必会掉进这湖中,闹得好生狼狈。
槐园六角,分别坐落着六座小院,古朴典雅。在离门近的两座小院中,硬生生加进了个小屋子,灰石土瓦,破败不堪,清风若来,便作摇摇欲坠之势。
九渊拉着半梦半醒的阿汀辰时便至,院中已有一人,翠纱白裙,坐在湖边石上,抚弦而奏,正是樾乔。
见来人,樾乔停手,点头示意,而后抚弦不语。
阮音阵阵,不似武选时那般急促逼人,时而慢捻,时而转圜,悠扬动听。
阿汀扯了扯九渊的袖子,悄声凑过去,半梦半醒的呢喃着:“阿渊,我还是不喜欢她,她心狠手辣的。”
“胡闹。”九渊眉头微蹙,轻拍了下阿汀脑袋,“武选之规,理当自践。”
“是是是。”阿汀白眼一翻,转头冲樾乔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根本不听九渊所讲。
巳时将至,入选者皆纷纷到场。
珉一身黛色长衣,身无它色,下半张脸藏于面具下,沉稳内敛,到场见了人微微倾首,礼至,便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修竹提着钟礼进园。钟礼一身檀色锦衣,头戴玉冠腰坠玉佩,一番豪华装扮委实精心,怎知一推门便直入湖里,身后修竹足尖点水,提着他飞过无名湖。
落地把钟礼一丢,径直凑去阿汀身旁,面色霎时明朗。徒留钟礼一人趴在地上,揉着眼睛不知方向地连声道谢。
九渊念动铭文,钟礼身上的湖水便悉数弹出,飞回无名湖中。
恍然想起,深潭寒水封了神力,不能用些小法术弹开,只能躺在大石上,静静地晒干。
钟礼道谢,起身睁开眼看清面前是盛九渊,又赶紧跪了下去,磕磕巴巴地道谢。
“喂,小结巴,帮你除个水而已,你何必行这么大礼,快起来快起来。”阿汀从九渊身后探出头,看着钟礼一脸不解。
钟礼心虚,不敢抬头。
本是跟着他们一起做件不地道的事罢了,哪想撞上了小殿下。早闻小殿下是个武痴,对一切大事小情都不闻不问的,怎还突然掺和了一脚。掺和了不说,还闯进了他们为花川设下的结界中。
结界只进不出,战战兢兢几日,本以为萍水不相逢,过去就算了,总之大概在也不会遇到。适逢赤霄战神随口一问,钟礼本就讲话结巴,叫赤霄战神心生疑惑,这才逼问出来,解了他们的困。
好家伙,不仅遇到了,独他一人与小殿下和花川入了梨行先生门下。武选惟有这位梨行先生愿意收他,他断然不能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错是错了,殿下要打要罚也好,开了口,这话却始终蹦不出来。
“殿……殿殿下,我我……我……”
他战战兢兢,不知该说什么好,听头顶上传来一句“算了。”如释重负。
“不必和我说,去同他说。”
他们这恶劣行径本就针对花川,不关她事,她只不过顺带波及。
九渊没去看他,顺手扶他起身,视线越过他直盯门外。
巳时已至,该听到抱歉那人,却迟迟不见身影。
“咦,怎不见花川?”似是看破心中所想,阿汀凑到九渊身旁,一齐看着门口的方向。
九渊回头,“问,问我作甚。”
话一出口,也开始结巴了起来。说罢,便转回身对着门厅站着。
阿汀一愣,扭身看九渊,阿渊这是在学那个小结巴?和他说?和谁说什么?
她才不在几天,怎么阿渊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讲!
巳时已过。别说巳时了,午时已过,这位梨行先生始终没有出现。
花川也没有出现。
去找,又怕坏了礼数,学生见老师,自当恪守规矩虚心求教,梨行先生见了人不在,保不准来个不收弟子。
可花川怎还未到。
正想着,槐园角落跌跌撞撞地走出个老头来,那老头一身布衣,手持个酒葫芦正往嘴里倒酒,却撒了一身。他大喇喇地抹去脸上酒渍,瞧见园内木桩子似地立着几个小孩,迈着醉醺醺的步子走了两步,霎时又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盯了一圈后,他从怀中掏出个梨来,用袖子擦了擦,啃了一口,香甜可口,饱满多汁。砸了砸嘴,走去门厅台阶,往台阶上一坐一倚,看着众人。
“怎地少了一个人?”
啃了两口,又仰头倒酒。浑身酒气,便是槐园门口都能闻到。
众人不解时,见樾乔已收起阮,抬手俯身行一礼。温声道:“见过先生。”
由她起头,大家也变一齐行礼。各个心中满腹狐疑,便是整个天上,哪有这般孟浪之徒。天上的神仙各个楚楚衣冠,行事端正。哪有个像他这般,头发束歪,衣着邋遢,看起来就像个醉汉,这般模样是六重神仙?
“是。”似是看出他们心中疑问,他又喝了一口,倒了倒酒壶已空,这才正身坐着。“从今以后,我便是你们的先生,梨行。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原本心里有些动摇的,听了这话,暂也不敢妄自揣测。
梨行先生倚在台阶上,数了数,“还有一个呢?”
面面相觑,无人知晓。那人是个独一无二的怪人。
钟礼瞟了一眼九渊,不敢作声。
“带回来。”一个梨被他啃得,竟连核都吞了进去。
“带回来,便开始上这第一课。”
讲完,人走进门厅,面前的槐云殿大门重重合上。
找?上哪找?
“不会是在羲和上神处?”修竹捏着下巴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