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说,咱们不是同岁吗?”
她的声音高不起来,像是一张完全湿烂的纸巾。
启星唇角微微翘起,却垂掩了眸子,道:“那小子多年轻。”
“胡想什么?”黎晓搂住启星,昏昏迷迷诉着心底话,“哪里有别人?”
“真的?你心里只有我?”黎晓非常认真地点头,但又有一点敷衍的渣味,她很想再亲亲他,更想再让他亲亲她。
启星似乎大松一口气,在她唇上又重重亲了一下,却像是封缄。
“那我就放心了,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睡,饭菜很好吃。”
黎晓愣愣点着头,看着启星回去后她关上了门,对着门板还发了一会呆。
‘不应该只是这样啊。’
黎晓上楼时只觉得腿都抬不起来,她扶着墙颤巍巍地走,简直难以置信。
她不信启星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成这样了。
黎晓乱糟糟地去洗漱,躺进被窝里更是一阵发燥一阵发臊的,在那个吻的余韵里自我安慰着。
她终于想明白了,启星就是故意的,他根本不是在自怜自艾,他在惩罚黎晓。
‘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吗?’
黎晓断然不承认自己是‘一千’的程度,可这夜的梦像是春天的花开了,不是一朵朵,不是一瓣瓣,是‘哗’的一声,像汛期的水流泄开堤坝。
第47章 盐花菜薹味
黎晓是有一点生气的, 但是生气的缘由太羞人了,她又不能说,只能自己憋着。
陪着呱呱和嘎嘎在春天暖润的水里游弋, 黎晓有一搭没一搭往河中扔小石子, 晾着启星早起发来的信息不回复, 反正他一会吃中饭的时候也会打回来。
果然。
“晓晓。”启星没有问她怎么不回信息, 而是道:“吃饭了吗?”
“还没有。”黎晓往河里丢了块大石头,‘咚’一大声, 炸开非常大的水花, 差点掀翻两只鹅。
“打算吃什么?”启星听见那响动了, 笑道:“别溅到自己。”
黎晓眼看着鹅冲上岸要追杀自己了,赶紧起身跑。
启星只听见手机那头春风呼呼吹, 大鹅呱呱嘎嘎叫。
黎晓的声音飞扬着, 启星恍惚间觉得电话那头的黎晓刚满十八岁,连带着他都年轻了。
“我等下去油菜花地里摘嫩菜薹呢!淼淼爸爸早起去买菜,我让他给我割了一斤肥肉, 我炼了两茶缸子, 等下用猪油渣炒菜薹吃!中午再炒一个螺呀, 阿公特意叫人弄来的溪螺,很干净的。我炒好了留一碗, 你晚上回来吃,浸一浸味道更足够。”
她哪里是真生气呢?她对启星的气大概就跟这两只鹅被水花吓到的鹅一样,呼啦着翅膀扇两下就没了。
“我也想吃嫩菜薹。”
“好哇, 我多摘些,叔婆地里全都是,吃不完的。”
这个季节有鲜,但却没有充足而持续的蔬菜供应, 冬末的包菜、菠菜早就吃完了,而春菜的种苗刚种下去,起码清明那会才能吃呢。
黎晓的小苗圃里还是光秃秃的,最茂盛就是冬天留在地里的那些油菜花了,茎秆长得老长,枝头的花苞都是还是绿色的,吃油菜菜薹就是吃这种绿色的花苞。
然后春风一阵比一阵暖,忽然的,这绿色的花苞就炸开了,炸成一片明亮烂漫的黄。
启星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吃了三次菜薹,第一次是黎晓炒的猪油渣菜薹,炒得油润莹亮,她拣的一盘全是花苞,花苞一点也没有十字花科蔬菜惯有的苦味,反而清甜新嫩。
第二次是他周末煮的一锅菜薹腊肉饭,他的砂锅就够做三个人的焖饭,肥腊肉切得薄薄,在锅里熬出油来,菜薹就在这肥油里煎得发焦香透,甚至咬起来有些松松的酥脆感。
芋肉切得拇指盖大小,在腊肉烹出的油里拨滚成焦黄。米是在水里滚煮过的,控过水,在密密漏勺里被黎晓用个长柄的木勺子拨散,然后再铺进砂锅里去,放上腊肉和芋肉。
“菜薹呢?”黎晓捧着那碗煎好的菜薹说。
“等一下。”启星把砂锅盖闷上,俯身在她唇上亲亲,刚刚偷吃过一根菜薹的小嘴油油的,唇瓣上还有没有抿进去的薄盐花,启星舔了舔,说:“是盐花味的。”
有时候她是水润润的樱桃味,有时候她是酸亮亮的杏子味,有时候她尝起来只是她自己,柔软清丽的一汪花水,启星最喜欢。
“盐花菜薹味,听起来好像成太婆了。”黎晓不满意的样子很可爱,不满足的样子更可爱。
菜薹是最后才码到饭上的,启星在盛酸笋汤,余光留意着黎晓把锅铲斜插进砂锅里,撬起焦香黄褐的锅巴。
她忍不住轻声感慨,“好香。”
第三次吃菜薹的时候,田头已经春光一片,黎晓背着咪咪带着呱呱和嘎嘎钻进深处阴凉地里,终于是摘到了最后一顿嫩菜薹。
这天阳光很明媚,照得大地都璀璨,秦阿公的袄子一日日换薄了,启星和黎晓两个年轻人午后更是只穿了件单衣。
秦阿公抱着咪咪坐在廊下守他的绣球花开,转脸看向在厨房里忙碌的男女。
黎晓挽着袖子在一叶一叶洗菜,骨架细匀纤巧,侧影清润秀美,启星正在灶前忙碌,伸手去取盐罐,宽肩细腰腿还长。
“相配伐?”秦阿公微微笑,摸摸咪咪的脑袋。
今天的菜薹有点西式口味,清水白灼过,叶和花苞都软了下来,一朵朵交叠着,撒上金黄的蒜头酥和培根薄脆,调味是芥末籽蛋黄酱,颜色也是浅淡的。
“小年轻的味道,我吃不来,嫩是嫩啊,再吃等明年啦。”秦阿公说着用叉子又叉了一大束,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嚼。
择下来的老叶被黎晓抛进河水里,很快就有两只大白鹅游了过来,欢快开饭。
叔婆家的两只大鹅现在都跟着黎晓了,黎晓上哪它上哪,满村子溜达,遇见水了就要下去游上一圈,这样的日子过惯了,谁还愿意进圈里去?
黎晓前脚一关门,后脚俩家伙就飞出来了,只好带回家养着了。
“也行啊,看家护院不输狗的。”秦阿公说。
呱呱和嘎嘎很喜欢秦家的河埠头,黎晓不敢留它们在菜圃里,一旦放出来就直接放到园子外边去,它俩就会呱呱嘎嘎叫着往秦家的巷子里赶,非常轻车熟路。
咪咪多了一项娱乐活动,它会坐在秦家厨房的小窗台前看大白鹅游泳,它俩有时候捉到小鱼了,咪咪会轻轻叫几声,好像在给它们助威。
咪咪也是会游泳的,而且游的很好,但现在它绝不靠近水,除非是黎晓抱着它坐在河埠头吹吹风。
“比我外公有分寸多了。”
启星辛辣评价,被秦阿公用拐杖打了屁股。
黎晓瞄了进屋去的秦阿公一眼,伸手替启星揉了揉,又揉了揉。
启星正洗碗,满手泡沫不好反抗,只是瞄了黎晓一眼。
黎晓仰脸笑道:“怎么啦?”
人长得乖就是占便宜,做坏事也一脸无辜。
启星低头亲亲她,道:“请便。”
黎晓心里很想,但连说都觉得不好意思,又怎么下得去这个贼手呢。
她好想亲亲,好想抱抱,好想摸摸,好想……
启星也是随时随地要抱抱亲亲的,但比起来从前来可真是清纯多了。
他那时候从亲到做可谓丝滑,不知在心里琢磨多少遍了,可能成绩差都是因为尽琢磨这些了吧。
‘难道,’黎晓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星星是被吓出阴影了?’
黎晓到了晚上都还在想这事,不知道这要怎么治疗。
“喂点药呗。”褚瑶说:“你要不好意思买的话,我在网上买了给你寄过去。”
“这么直接?”黎晓情绪低落,不是觉得自己没吃爽,而是怕真给启星落下什么阴影了。
“难道你还要费劲巴拉搞什么食补?”褚瑶说:“焗生蚝、炖牛鞭、烤羊蛋你觉得目的很委婉吗?那还不如药呢!”
褚瑶自己吃得好,于心不忍开始在手机上找药,水声什么时候停了也没发现。
“买原研的。”
周远栋冷不防出声,吓得褚瑶手机都掉了,她尴尬地笑了一声,想说不是给他买的,但给别人买的不更完蛋?
“我随便看看。”褚瑶事后非常后悔自己没说清楚,可周远栋这时候看起来也没有生气难堪,反而建议道:“再加个喷雾?”
褚瑶认真划拉,严肃挑选,“这个降低敏感度的延时喷雾吗?哎呀你用不着了,要试试也行。”
她毫无所觉举着手机还给周远栋看,直接被他按进床里去了。
次日。
“我觉得吧。”褚瑶喝着润喉的蜂蜜水,按了按还很酸胀的唇角,感慨自己真够意思,牺牲小我,给黎晓验证明路,“是心理问题的话,要不你假装手机上买药,让他看见讲不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