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那双狗眼再瞪老子试试看!”
秦双最怕最怕就是他们父子再打起来,忙挡在他们中间。
黎晓见启星越过他们看自己,赶紧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拉起嘴角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我们已经谈好了,没事了。”
启鹏讥讽道:“脸皮针都戳不破,没见过这么上赶着……
“你给我闭嘴!”启星说这话的神情像是要剜掉启鹏的舌头,“我已经当没你这个父亲,你不是讲幸好多生了一个儿子吗?你老是想着来掺和我的事情做什么?滚啊!”
启鹏扬起手想打启星,但恐怕是不敢,因为早已经一次给他打怕了。
所以秦双一按他的腕子,他的气势就塌掉了,顺势躲在她身后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斜眼睨着启星和黎晓,显得很嘲笑他们的结合,又在拿他自以为世故老道的经验来诅咒他们即将开始的婚姻。
“我知道你想怎样,”黎晓感受到这种恶意,简直无法忍受,她对上启鹏的目光,定定道:“我偏不!我就要跟星星结婚!”
第55章 葱烧大排
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 但如果是背离了各自家庭的两个人呢?那结婚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黎晓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秦双看见启星的表情,该怎么描述呢?她觉得他简直舒坦极了。
作为父母, 她竟然见不得这种舒坦。
启鹏心里火气没消, 开车时怒气冲天, 一脚油门一脚刹车, 秦双平日里都会劝他哄他,今天心灰意冷, 也疲惫, 只说:“你开得再猛一点, 就算弄出事来他们这个婚也是照结不误的,你知道吧, 黎晓同我讲, 星星高中本来对市二中的篮球队有意思的,不过捉到你的奸了,他是打那个时候起就不想靠你的。”
启鹏猛地一脚刹车, 转头看着捂着胸口的秦双, 不知是在审视什么。
片刻后他道:“你现在讲这个又什么意思, 我同你讲是他误会了,那女的不小心崴了脚, 搭我胳膊一下而已,他自己发狗疯。”
秦双被安全带勒得生痛,她很惜命, 不想弄得启鹏发癫,只是自嘲一笑,道:“随你怎么讲,儿子总归是为我出头, 我呢?到头来还是为你讲话。他恨我在这里!”
启鹏不说话,阴着一张脸开车回家。
秦双很多时候都睡在留给启星的房间里,迟些时候秦阿公给她打来电话,她不留情面地一通埋怨,秦阿公只受着。
“那么儿子同我再亲近不起来了啊!”
“怎会啊?”
“娶媳妇了会更疏远的啊。”
“那么你对他媳妇好,就近了啊,往后还有孙孙,你做奶奶哩!不盼着?”
“你要孙媳妇,不要女儿了。”
秦阿公很久没听过秦双讲这样孩子气的话,他大笑起来,眼窝酸酸的,慢慢说:“怎会呢?爸爸只你一个女儿,你也只有爸爸一个,咱们从小到大苦啊,女儿没有妈是什么日子,你最知道啊,苦啊,建华的妈小时候也很照顾你,女人的事情都亏了她教你,爸爸不想翻这些旧事出来,我知道你是年岁小,记不清了。可你们嫌晓晓没个好妈的时候我心里真是恼啊,我先想到你小时候,再想到她小时候,爸爸心里头好痛,我念着你们两个小女孩呢。”
秦阿公笑开始,却是泪结尾,秦双也趴在枕上忍不住哭。
“那,那怎么办?闹成这样了。”秦双抽泣道。
“没事的,爸爸老了,时兴的东西不清楚了,我看人家结婚分的糖样子都变了,我只知道那些糕糕饼饼的,你给他们准备好不好?”秦阿公道:“星星最好哄了,你对晓晓亲近一点,他就服帖了,真真的,他等晓晓等了很久很久,晓晓也苦啊,她的苦说不出,爸爸知道你也苦,有时候想开点,爸爸还在呢,啊。”
秦双成天觉得这个没良心,那个没良心,结果到头来她自己最是没良心的。
“我过几天带你去看喜糖,咱们选定就行了吧。”
听见秦双答允了,秦阿公也掏出帕子揩了揩眼泪,道:“是,这些星星是无所谓的,他会随你的,留几份糖给他们送朋友送同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亲戚你送送掉。”
薄薄的门板外,启星倚在门口听得清楚,他另一只耳朵里还塞着耳机,手机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在堂屋里发生的场景。
阿公平日在家只卧房和堂屋出入最多,所以堂屋也有一个摄像头。
启星已经看了很多遍回放,他都快背下来了,但他还要继续看,因为他还没弄懂黎晓到底对启鹏说了什么。
启星把画面定在黎晓身上,拉大拉大,听着启鹏惺惺作态点数钱宜茹的好处。
“身段喽,家底喽,事业喽……
他模仿着黎晓嘴唇开合的样子,搞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让启鹏骤然沉默。
她对着启鹏也没出声,但启鹏一下就看懂了,居然是他们两个会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吗?
为什么她只针对了启鹏,却遮掩着不想让秦双发现?
“他妈的,别想要我一分钱!”启鹏把桌子拍得直震,黎晓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无论看几次,启星都恨自己没有再揍启鹏一顿,“你们真别想要我一分钱!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
威胁?黎晓有什么能威胁启鹏的?
“我知道你想怎样,我偏不,我就要跟星星结婚!”
黎晓好像真是在威胁启鹏,不,不对,她是在对抗启鹏,她在……
启星觉得,黎晓好像在保护他。
黎晓其实保护了启星很长的时间,黎建华的去世算一个转折点,启星开始站到她身前。
但在幼年时期做保护者需要更多的勇气,而在启鹏这种人面前坚定地说出要同他结婚,启星真得很想知道黎晓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我就想着要同你结婚啊。”
黎晓说这话的表情实在太认真了,以致于缺乏了一点羞涩,明明求婚的人是启星,黎晓却像是更想达成这件事的人。
启星心里应该高兴的,他也的确高兴,却也悬着一个问号。
那天过后,黎晓好像是所有人里最平静的一个,启星下班回来时,还看见她很有闲心地坐在廊桥上画画。
画板和水彩是何淼送给她的礼物,廊桥上游人三三两两,偶有人驻足看她画画,黎晓画得专心致志,并不回头一看,连她身边的咪咪都睡得安宁。
启星走了过去,在她身侧坐下,咪咪眼皮一撩,尾巴微微一摆,继续睡觉。
黎晓转首看他一眼,笑道:“今天回来好早。”
立夏了,白天越来越长了,归人不在暮色中,在夕阳中,真好。
黎晓的画却没有染上夕阳的金色,她好像只拧开了一管绿,画了近处的摇摇晃晃的谷绿,又画了远处深深浅浅的山青。
潺坑村的夏天就是这样,最浓是绿,最淡是绿,无处不绿,甚至连人身上的风息都是绿的。
启星轻轻嗅黎晓的气味,窥探她后颈细细的绒发,看见她小臂、脚踝处都抹着绿痕,透着一股幽幽的药草香气,同她的味道混在一处,清新而明媚。
“去哪里玩了?”启星有一点小孩子式的不高兴,感觉黎晓撇下他自己玩去了。
“同淼淼妈妈去采金银花了,晒干了等盛夏的时候给你煮茶带去上班喝嘛,噢,对,还有五味子啊,我秋天的时候晒的,”黎晓一边说一边收拾颜料画笔,见启星盯着她的脚踝看,她有些得意地把腕子上的草汁痕迹亮给启星看,道:“原来菖蒲揉烂了可以防蚊子,淼淼妈妈给我抹的,天热起来真快啊,水边草堆里已经有蚊子了。”
启星接过她的画板,小心避开没有干的颜料,拿过她的颜料箱,黎晓只要抱着咪咪就好了。
“我今天焖了一个糙米饭噢,等下要做一个蛤蜊蒸蛋,鸡蛋攒了几个了。阿公说想吃蚝油生菜,生菜烫烫过就好,他想吃脆脆的,说起来,我觉得阿公嗦菜的样子真是很像兔子,”黎晓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脑袋里天马行空,同她小时候一样,“你呢,你想吃什么?”
“葱烧大排。”启星说:“得吃肉。”
黎晓眨眨眼,抿住唇,隆起一个为难又可爱的笑。
“这个我不会做。”
“我会,我做。” 启星说:“很下饭的,葱烧的透一点,只有葱香没有葱臭,你会喜欢的。”
黎晓毫不怀疑这一点。
湿地的公众号上发布了一个在立夏打卡赠送菖蒲盆栽的活动,只要在湿地内有商业消费行为都可以来领取,所以今天的游人格外多,单身男女,遛娃的溜宠的,早早吃完饭出来玩的,懒得做饭出来吃的,形形色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