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声音后,桑采宜自然怨过痛苦过,但从来没怪过桑惠,她知道妈妈的不易,那场车祸是意外。
【耳鼻喉科不是有位姓刘的专家吗?我们改天再挂个专家号,听听他的意见。】
“对,我听说刘敏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最近去海外交流没开诊,等他回来我们再去一次医院,可以的话寒假就做手术。”
医院距离风华别府不到三公里,桑采宜觉得打车不划算,便拖上妈妈去坐地铁。
2015年那会,平溪市在公共场所建了不少公益设施,距离医院最近的地铁站里,就有一架白色公益钢琴。
买票进站,桑采宜不禁多看了几眼。
她喜欢钢琴,曾经也跟着桑惠的一位好友学过几年,虽然没考过级,但技术还不错。
然而地铁站人多,桑采宜脸皮又薄,没好意思献丑。
地铁到站,下车的人多,桑采宜轻松找到两个座位。刚坐下,隔壁一个女孩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鲸鱼向北冒险
我向你追寻
一生一世
许诺你
是盛微的歌,名叫《鲸鱼向北冒险》。
桑惠轻轻哼起来。
-
一场秋雨一场凉。
开学后日子过得飞快,上课,吃饭,放学,日子平静地重复。作为转学生,桑采宜逐渐适应了一中的节奏。
因为不会说话,她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除了蒋思楹和老师,几乎无人问津。
时驭风就不一样了,桑采宜经常能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诸如物理课堂小测,时驭风是唯一一个满分;他的外婆是安华医院院长,外公早年经商积累了一大笔财富;他曾和朋友前往多地旅游,北极圈,南美洲,足迹遍布多个国家……
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桑采宜拼凑出时驭风的世界。
家境殷实,成绩优异……
羡慕的同时,桑采宜也奇怪,时驭风这样的人生赢家,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其他时候桑采宜不清楚,至少在学校,他总给她这种感觉,眼里好像有一层灰蒙蒙的郁色。
这天课间,程倩又来六班串门。
程倩杵在前排课桌上,“等会体育课一起打羽毛球吗?”
“今天好像要练足球。”丁琳琳吆喝,“走走走,先去操场再说。”
这学期六班七班一起上体育课,桑采宜脱下校服外套,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拍拍蒋思楹胳膊:【该去上体育课了。】
蒋思楹昨晚不知干什么去了,今天困得一直打呵欠,她从课桌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有气无力道:“嗯,走吧。”
刚出教室,桑采宜的心跳就咚咚跳个不停。
时驭风也从七班教室出来,刚好走在她们前面。
他穿蓝白校服,脊背单薄却不瘦弱,穿堂风将他的校服吹起一个鼓包,显出少年人特有的利落身形。
下课时间走廊闹腾得像菜市场,跑跳声,说话声,桌椅的拖拽声……
但此时,都不如桑采宜的心跳声剧烈。
随着距离拉近,一股清爽的味道钻入鼻尖,似乎是某个牌子洗衣液的味道,桑采宜身体紧绷。
“时驭风,刚刚老师布置的那道数学题,你的解法似乎更简单,不过我没看懂。”
他道:“我的思路是先用定积分计算图形面积,再求极值。”
“定积分?等会能不能给我讲一遍?”
他短促地“嗯”了声,声音听上去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下楼这段路不算长,桑采宜跟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等到操场,才惊觉自己竟紧张到手心出汗了。
她也不清楚,在面对时驭风的时候,自己为何如此反常。
“桑桑,老师让集合。”
体育课,两个班的男女生分开做完热身运动,老师从器材室拖出一筐足球,示范后让大家练习颠球,女生连续颠球15次为合格。
女生大多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足球,简直状况百出。
桑采宜也没好到哪里去,足球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总以各种刁钻的角度落地,她正满头大汗地练习,忽然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时驭风好厉害!”
桑采宜知道时驭风的位置,因为做热身运动时她偷偷瞄过。
她下意识想抬头看,又担心太明显。
幸好,这会大家的目光都被时驭风吸引,她看过去倒也正常。
迎着秋日阳光,桑采宜抬眼望去,时驭风灵动的身形落入她的眼帘。
少年脚尖将足球挑起,球在空中翻滚,随之稳稳落回他的脚面。他通过脚,腿,肩等多部位颠球,动作兼顾节奏感
和韵律美。
与手忙脚乱的女生们相比,确实很厉害。
丁琳琳坐在足球上,若有所思:“程倩,如果我找时驭风教我,他会同意吗?”
“想什么呢。”程倩嗤她,“时驭风大概会认真听你说完,再毫不留情地拒绝你。不过你可以试试,万一他就同意了呢。”
“算了,我就想想。”丁琳琳撇撇嘴,“他这么高冷,喜欢他的女生谁敢上啊?”
程倩小声透露:“真有人敢,今天中午,有个女生给时驭风送巧克力。”
两人对话毫无预警地传入桑采宜耳朵。
桑采宜练习颠球的动作一顿,注意力分散,足球“啪”砸在地上。
她的心是一潭死水,平静许多年,此时却骤然被风吹动,带起一阵阵波澜。
第5章 仲夏夜之梦
这会体育老师没盯着,六班七班的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八卦。
桑采宜捡回足球,看似在休息,实则注意力早跑到程倩那边去了,焦灼地等待她们说下去。
幸好程倩等人没让她失望,关于时驭风的话题还在继续:
“谁?”
程倩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今天早读前,言悦来我们班教室,在时驭风的课桌上放了一盒粉色巧克力,好多人都看见了。”
“我靠,真勇啊。”
丁琳琳感慨:“这就是言悦的行事风格,她那人我行我素惯了,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条件这么好,喜欢谁当然直接上了。”
“那时驭风收下了?”
“言悦送巧克力的时候时驭风不在,后来时驭风回到座位,他把巧克力放进桌肚就没其余反应了。”
“这是收下的意思?我看这两人有戏,他们挺配的。”
……
言悦也是六班的,桑采宜认识但没说过话,她看向远处努力练习足球的女孩。
阳光落在言悦身上,耀眼得闪闪发光。
桑采宜手指在足球上抠啊抠,心口莫名升起一种酸涩的情绪,或许其中还夹杂着那么一点点不自信。
“桑桑,颠球好难。”蒋思楹整节课都在捡球,累的满头大汗。
桑采宜重重点头,强行让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笑笑,振作起来重新练习。
体育课结束,学生一窝蜂涌向小卖部。桑采宜挤在人堆里买了两瓶黄桃酸奶,一瓶给蒋思楹,一瓶握在手里。
下节课是戴兰的数学,桑采宜担心上次的课堂小测成绩,上楼途中很是焦虑。
走到三楼,意外看见六班门口站着两个人。
“时驭风和言悦?”蒋思楹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我听说言悦在追时驭风,这是追上了?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桑采宜被拽住胳膊,快步回教室。
她的步子有些沉重,心脏也仿佛被细线缠绕似的,又闷又紧。桑采宜既期待听到他们的对话,却也害怕着——
今天早自习,时驭风一进教室就发现课桌上有盒巧克力。
这样的事太过寻常,宋骁柏都见怪不怪了,拍拍好友肩膀,“帮你问过了,六班一个叫言悦的女生送的。”
“谢谢。”
早读开始了,时驭风把巧克力放进桌肚,抽出语文课本。直到下午上完体育课,他才拿上东西来六班找人。
时驭风知道这类礼物意味着什么,他从不收,也习惯了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时驭风,你找我有什么事?”大概因为刚上完体育课,言悦的双颊泛红,但她落落大方地接受众人围观,毫无忸怩之态。
时驭风表情冷淡,声音也是,他把巧克力递给对方,“你的东西。”
言悦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时驭风来找自己,是为了还巧克力。
她抿了抿唇,“送你的。”
“我不需要。”
“……”
大概觉得有点没面子,言悦赌气说:“那你扔掉吧。”
时驭风把巧克力塞到她手里,“你的东西我无权处置,抱歉,以后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打算回七班,正巧与两个女生撞上,见其中一人是桑采宜,时驭风稍怔,微微颔首算打招呼,很快就离开了。
回到座位,蒋思楹好奇询问:“桑桑,刚刚时驭风是不是在和你打招呼?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