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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书女的姐姐_咸鱼三百条【完结】(38)

  “姑娘,”他到柜台下拿出一封信,递给苏蓉“之前与你一同来的那位钟公子今日来寻姑娘,留了此信。”

  苏蓉看他双手握着的那封信,信封上写有‘蓉蓉亲启’四个字。

  苏蓉看都不看:“丢了。”

  郭典转身出去,她忽然喊住。

  郭典又折回来:“姑娘还有事?”

  苏蓉终于把头抬起来,看一眼他,还有他手里捏着的信。

  她咬着嘴唇思怵好一会儿:“……给我吧。”

  “姑娘!”小酒先急了。

  苏蓉已经将信捏在手里,动手拆开:“我就看看。”

  第29章 夜叉

  阳光下窗户的投影中,男孩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已经长到了十岁的年纪,知道哭喊是没有用的,唯有等。

  唯有煎熬。

  他睡的不安稳,睡梦里口中念念有词,手上紧捏着一册书卷。

  不知何时,外面又传来说话的声音,又是一会儿,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小钟易川缓缓睁开眼睛。

  蝶翼般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纤长的阴影。

  他刚睁开的眼被阳光刺痛,又闭上。

  “咦?”

  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他用手挡住阳光,抬头,看见那个雕着富贵花开的黄梨木窗户上有半个小女孩的脑袋。

  “你为什么被锁在小屋里?”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可爱。

  小钟易川从地上坐起来,手指因为在睡梦里也保持着捏握的动作,而有些僵硬。

  “喂,”小女孩见他不说话,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男孩眯着眼睛看着她。

  “你要吃好吃的吗?”女孩小小的手从窗户外伸进来“给。”

  白的像藕节一样的手指上有一颗小痣。

  男孩的肚子咕噜噜一阵蠕动。

  他从地上站起来,踮脚去够。

  但他不够高。

  “丢下来。”他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水进食,嗓音暗哑。

  她松手,油纸包砸在地上。

  小钟易川打开,往嘴里塞了一整块。

  他尝不出是什么药膏,只觉得甜腻,甜的发腻,粘在他嘴里。

  “你为什么被关在这儿?”女孩问。

  小钟易川低头吃着糕点,完全不理会她。

  “你是犯错了吗?”小姑娘的眼睛又清又亮。

  “但我娘亲说这样关人是不对的,我爹爹也从不责罚下人。”

  钟易川终于抬头看她一眼。

  心里在想:我没有爹,娘亲也从不会和我多说话。

  小周向烛眼睛一亮:“你还要吗?”

  钟易川摇头,他说:“我也会有这样的爹娘。”

  周向烛觉得他这样说的很奇怪,歪着脑袋:“你现在没有吗?”

  钟易川定定说:“我以后会有。”

  周向烛捂着嘴,痴痴地笑:“你现在的爹娘不就是以后的爹娘嘛。”

  小钟易川捏紧了油纸,里面的糕点也被他捏的稀碎。

  他站在窗户栅栏般的投影下,就像一片死水里杵立着的一棵枯树。

  没有枝桠,只是一截嶙峋的黑色树干。

  有风吹过,水光潋滟,死气沉沉。

  被关在小屋子里见不得人的时光一直延续到钟易川十四岁。

  他是所有人口里的讳莫如深,是广家姑娘被糟践过的污点,是个不能提起的野种。

  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别人同情怜悯的可怜虫。

  十四岁后他能走出这间屋子,并不是他忽然不再可怜。

  哪怕他十二岁就中了秀才,也不曾改变任何。

  十四岁他不再被囚禁,只是因为他足够高壮,掀翻了捆他的奴才,把其中一个活活打死。

  如此打了几个人,他也被打了好几次,但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无论如何。

  他不听话了。

  自此,他发觉了暴力的好处。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在各个方面都展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天赋。

  但他依旧是个被指指点点的可怜虫。

  直到某一天,一个姓钟的老爷娶了他娘作续弦。

  他跟着这个半道爹到了小女孩口中说的京都,果然是另一番境地,纸上写也写不出来的纸醉金迷醉人眼。

  钟易川在那个时候有了名字。

  他似乎有了容身之地,但很快发现不过是场镜花水月。

  钟万漉年至四十没有一子半女,娶广欣作续弦一则是她的美貌与家财,二则是他。

  十二岁中秀才,十四岁中童生,这个天生不举又要脸面的钟老爷,一眼就看中了柳氏娘俩。

  路过的钟老爷胡乱编了个穷书生富小姐痴情定终身的故事,柳老姑娘摇身一变,由**转为烈女,讳莫如深的‘野种’转为钟氏唯一血脉。

  一场脍炙人口的风花雪月就此迎来它的大团圆结局,殊不知这背后的糟污烂泥与一地鸡毛。

  “我就看看。”

  苏蓉手上生风,动作之迅猛,小酒过来抢的时候,只拿到了个壳子。

  苏蓉一眼就把上面的几个字看完了。

  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抬头看郭典已经出去了。

  忍着笑念出来:

  “今宵风暖月含羞,晚露凝香绕指柔。相望星河情脉脉,见卿一笑醉心头。”

  念完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

  “本姑娘还是头一次收到这样的酸

  诗。“她捏着纸笑的像个被鼓风机吹起来的辣条娃娃。

  笑够了,举起来再欣赏一遍,这一眼,才发觉是首藏头诗。

  这倒有些意外,苏蓉看着这一手好字,不得不称赞:“别说,写的还不错。”

  小酒黑了脸,低声轻蔑道:“轻浮浪子。”

  苏蓉含笑看她一眼,整个人都活泛过来。

  她双颊染了红,胭脂般醉人,似嗔似笑。

  将纸仔细折好了塞进袖口里。

  “姑娘,”小酒把两字喊出波浪线,急地直跺脚“这样的人,你还要给他脸面干什么!”

  苏蓉甚是不屑,哼笑一声:“就是这样的人玩儿来才有意思。”

  小酒好言难劝,既沮丧又生几分怨气。

  嘀咕:“谁知道日后是谁玩谁。”

  苏蓉修长的脖子一扬,眉间都是得意之色。

  “你可知钟易川的家住在何处?”

  小酒气鼓鼓地不说话。

  拿到信的苏蓉就像战胜归来的将军,此刻心满意足得意洋洋。

  “不说算了,我改日问别人。”

  月朗星稀。

  背对着窗户,苏蓉点了一树灯台,翻着手里的话本子。

  不巧拿的是本志怪类的,这儿话本儿里的佳人是位夜叉,画了人皮去诓骗男子,新婚之夜将人吃了。

  她揪着手指头,看得惴惴不安又聚精会神。

  正看着书里写那夜叉吃人的具体步骤,身后的窗户突响了一下。

  接着是吱呀——令人牙酸的动静。

  苏蓉憋着一口气,像个没油的木头人,僵直地扭过头。

  月华之下,素白的长衫被夜风卷起,人与朦胧的月色融在一起,朗月般清俊地眉眼看来,苏蓉心头的几分惊惧随着夜风消弭不见。

  微微睁大着眼睛,心噗通噗通直跳。

  要是诓骗她的夜叉长成这样,那她也不亏。

  “蓉蓉?”

  苏蓉惊醒过来,甩甩脑袋。

  不行不行,小命要紧。

  “你、你找我做什么?”美颜的杀伤力太大,她莫名紧张。

  钟易川还没张嘴,外间塌上的守夜丫鬟先听得动静。

  “姑娘怎么了”听声音是已经自床上坐起来。

  苏蓉没说话,二人就见她点了灯,穿上鞋子要进来。

  苏蓉忙说:“不用进来,我嗓子有些不舒服,你去打一壶热水来。”

  “欸。”丫鬟举着灯,推开外间的门出去打水。

  见那点烛光渐渐远去。

  苏蓉松了口气,心想下次要把留值的丫头换成能睡的。

  转过头,看见钟易川,虽然被美色消减了一部分怒气,但还是有点不高兴。

  “有话快说。”

  “今日之事……是我的过错。”他的声音低沉,脆弱,迟疑。

  恰逢一片云彩飘来,站在烛光之外的钟易川的面色变得晦暗,手心里缠绕的白色绷带也就扎眼起来。

  他说话时紧紧捏着手心,那块绷带里有暗色渗出。

  苏蓉很快意识到暗色是血。

  眉毛不觉收紧,心里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这是什么?给她拨弄树枝时划伤的?”

  “不是,”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蹲在她面前“是叫你心疼我的。”

  苏蓉一怔,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由仰视变成俯视。

  他忽然变得易碎,强撑着微笑,又笑不出来,最后撇过脑袋,将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

  自暴自弃般的自我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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