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河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一会儿,就见苏蓉和小酒从苏卿的院子里走出来。
“如何了?”走出稍远一些杜景河才问出口“可要请大夫。”
“不用。”苏蓉小手一挥。
这回是她的步伐快了,急着回去看戏。
杜景河说:“你怎知不用?”
这一下将苏蓉难住,停了会儿,转头看杜景河:“你怎知要请大夫?”
小酒看看苏蓉又看看杜景河,两个人斗鸡眼似的。
“这……这不舒坦自然要请大夫。”杜景河被苏蓉盯的心虚,先挪开了目光。
苏蓉越看越不对劲:“你……”
她指着杜景河的鼻子。
因比她高了一个头,还需得垫着脚去指着,杜景河企图用凶恶的目光把鼻子上的手吓走。
小酒看他这严肃的斗鸡眼,咬住嘴唇,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笑出声。
杜景河先清嗓子:“我怎么了?”打掉苏蓉的手。
“你是不是中意我?”苏蓉憋了半晌,终于给杜景河判刑。
“噗……”小酒忍不住还是笑出的声音。
杜景河,他装出的严厉转为吃了苍蝇的无语。
苏蓉斜了一眼小酒,小酒忙捂住嘴。
“我告诉你啊,”苏蓉叉腰“虽然你娘和我你娘都想我两凑一块儿,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非他不嫁,我只拿你当哥哥看。”
小姑娘特意拖长了声调,带着孩子气的娇嗔。
杜景河正色说:“我也只拿你当妹妹。”
说罢看苏蓉依旧不相信,还一脸不屑,一副‘我就知道你嘴硬’的德行。
杜景河将她看作个任性的孩子,也不再多做争辩。
只是这样正眼看去时,苏蓉模样已成一个大姑娘,但心思还如孩子般单纯,想到前些日子遇见的钟易川。
“说起来上次在香铺子那个叫钟什么的来着,就时常在太子殿下跟前的那个,你与他又是如何?”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罢了,”苏蓉的一双眼睛乱瞟,心虚的厉害,一边想着赶紧转移话题,就胡乱说“你既不是瞧上我……那就是瞧上四……”
杜景河一个箭步,一张大手
把她的脸捂了一大半。
苏蓉看他反应这么大,本是捕风捉影的乱说,这会儿也印证了,瞪圆了眼睛瞅他。
“杜公子,”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掰着杜景河的手回头去,听的这人说出后半句“苏姑娘。”
是钟易川。
她手上用力,将杜景河的手给扣下去,抬脚就去:“你也来了!”
杜景河一手拽住她的后衣领,提小猫儿似的将人拉到身后。
“太子妃的回门宴想来是没邀公子的。”他笑里藏刀。
钟易川恍若没看见他眼里的敌意,淡声道:“方才在后门,”他特意指了方向,顺着方向看去就是苏卿的院子“我见太子妃一人在巷子里,似乎是被一个男子挡住了去路。”
杜景河闻言眉毛一拧:“胡言乱语,方才蓉儿还与我说,太子妃在房中休息。”
钟易川看向苏蓉。
苏蓉木讷讷不敢言。
杜景河也看去。
苏蓉指着树梢:“诶,今儿天真不错。”
杜景河当即面色一变:“那院子里开的有后门?”
苏蓉迟疑一瞬,点点头。
杜景河就地消失,翻着墙就出去了。
苏蓉与钟易川两人就这么看着,只小酒往杜景河的方向追了两步,压根没来得及挽留,人已经跳下墙头,没了影子。
苏蓉看那两人高的院墙,跃跃欲试,对钟易川说:“你能带我翻出去吗?”
钟易川板着张脸,硬邦邦道:“去干什么?”
她用食指挠挠下巴,终于意识到他在生气,有些牙疼的呲嘴,指着树梢:“这天……”
一边站着看戏的小酒,只觉眼前一花,钟易川将苏蓉半抱着,鸟雀般掠上院墙,眨眼间也没了踪迹。
“……”
又翻了几个院墙,杜景河落到苏卿院子后的小巷,巷子一面通往街道,另一面是望不见出口的幽长小路,他侧耳倾听,往小路那边过去。
急奔数步,远远看见有两个人影挡在路中。
但看二人身形具是男子。
怪倒是一人拉着另一个人的手,姿态亲昵。
两男子定是有些功夫在身上,杜景河初一靠近,二人都看过来。
杜景河看清其中一人的面貌,心中略惊,脚下疾驰的步子凝滞,险些被自己的脚绊倒。
真是太子妃,她的手还被另一男儿捏在手里。
苏卿也看见了他,怒视萨吾提,不再多废话,点上他手臂上的穴,迫使他松手,撂下句:“走!”
第54章 暴露
苏卿拔腿先走,萨吾提却拉起了下巴上的黑布遮脸,又戴上斗笠,摆开架势:“你先走。”
她心中更恼,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别给我惹事,赶紧走!”
萨吾提却推她一把。
苏卿咬牙,转身跑去。
转眼就跑出巷子,往周府的方向看去,略一犹豫,掉头自另一个方向跑了,往公主府去。
另一头,萨吾提与杜景河过了三招就知自己打不过,又虚晃几次,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杜景河追着他往人流密集处。
看那人混进在人海里,他转身往公主府去。
闷头往苏卿的院子走,一股脑冲到苏卿院子院子外的池塘前,隔着一湖碧水遥望树影里的小院。
杜景河又迟疑,这个长公主的二姑娘很不寻常,其实那日看她舞剑就有所感了。
那样潇洒肆意的姿态,怎会是一个寻常闺阁小姐能舞出来的。
但成婚几日就私会外男……
他再次回想方才萨吾提拉着苏卿的手,那姿态像是在阻止她离开。
二人是何关系?
左思右想又举棋不定,未察觉身后的脚步声。
“杜小将军。”
他猛地回头,正是苏卿。
她身着华美繁重的长袍,头戴高冠,冠上金凤口衔金穗子,面上的棱角被细碎的金光所遮掩,唇边一点若有似无一点笑,好似被供奉在神坛上的菩萨。
这与刚刚他才见的那个,身轻如燕,一不留神就消失在天地间的影子判若两人。
“太子妃。”晃神之后,他拱手行礼。
“听闻西域不太平,杜小将军只在京都待月余。”苏卿将张子奕说话时的神态模仿了个十成十,她略抬着下巴,眼睛向下看,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
她身侧跟着随行侍奉的宫人,杜景河虽心思复杂,多一点逾矩都不敢有:“是。”
苏卿徐徐道:“我这儿正巧有几个粗人,不知杜小将军可否一同带着,也算是全了他们报国的心。”
她说的想必上紫金寨上的那些江湖人士。
苏卿的出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但自小在乡野里长大又如何,到底是记在了长公主名下苏家的姑娘,背后的权力关系如根系般庞杂,何况又是太子一意孤行选定的,再多的不是到了明面上都变成了金子般难得的品质。
几双宫人的眼睛都看着,杜景河自然是无有不从:“谨遵太子妃吩咐。”
“这不是吩咐,”苏卿话语里带了点笑,杜景河抬眼看去,她还是端端站着,但她清浅的眼瞳里有些促狭的暗示。
“虽都是些莽夫,却很懂冶炼提纯,他们去了能帮上杜小将军的忙。”
杜景河看她悄悄传来的笑,胸腔里的心脏野马奔腾,骤然乱跳。
他惊慌失措地挪开眼睛,慌张中叠声应了两个“是”
他好像只被吓到的兔子。
苏卿看他的眼神变了意味,如蹲守在洞口的猎人。
“方才似乎见杜小将军去了后巷。”
杜景河的脖子一颤,他遏制住抬头的冲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
苏卿是个安静且富有耐心的猎手。
大约过去了五秒,这是漫长的五秒。
杜景河在或直白或隐晦的注视中开口;“太子妃看错了。”
苏卿满意微笑,如她所料,因为太后张子奕受过长公主的恩惠,张子奕又是杜家主母张子云的妹妹,杜景河不会把此事摆到台面上。
至少此事现在不会摆上台面。
回到戏台前,正看见一人在沈穆庭的耳边说话,见苏卿来了,他动手,那人起身离开。
苏卿多看这人一眼,想来是个侍卫,看步伐就知身手不凡。
想着自己身边要么也安排几个,或是自己干脆找几个师傅来再学一学。她的视线便跟着这人的背影走,脸转着,忽然碰上个冰凉凉的东西。
她偏脸一看,是沈穆庭的手。
苏卿歪着脑袋躲开,顺势抓住他的手摁下去,浅笑说:“殿下可是觉着有些冷?”
已是阳春三月,但沈穆庭的身子比寻常人虚弱些,纵使暖阳里手心里也是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