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的痛苦,并非里懂得这是必然的因果,就能有所减少。
“对不起,”她低下头,搓着自己的脸,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自负“如果不是我,没有火铳……”
在原著里,沈月兰毒死了沈正母子,原著的苏蓉通过与张子奕达成协议,成为宫妃,遮掩住二人死亡真相。
但现在,致使沈正死亡的是火铳,这东西迟早有一天要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倒时候沈正与沈月兰的死……
她心乱如麻,撑着额头,想不透沈月兰为何会突然自杀,又为何用这种方式。
“没有火铳,还有其他的东西。”苏蓉轻声说。
苏卿把自己额头上的一块皮肉揉得发红,她凝目看来,像只在发怒边缘的豹子。
苏蓉虚弱地对她笑笑:“这不怪你。”
“我知道我娘,我们很像,只要是想做的事,不论如何,都要去做。”
苏卿应和着笑笑,笑的很难看:“这倒是。”
不论前世今生,苏卿对与家的归属感都很淡漠,行为上做到感恩父母,与生养父母间的羁绊似乎总是若即若离。故而她能够理解沈月兰的离去对苏蓉的打击很大,却无法感同身受。
身后一点响动。
苏蓉唤:“云起?”
苏卿回头去,看见钟易川猫儿般落在窗台上。
他关了窗,转身很略一欠身:“参见皇后娘娘。”
苏卿早知道他在外面,倒是方才与苏蓉说着话给忘了。
看他脸上也白的没有血色,眼下青黑。
对苏蓉说:“你两倒是一般的苦相。”
苏蓉勾了下嘴角,到底没笑出来。
她对钟易川说:“你该回去歇息。”
钟易川紧抿了嘴,没有搭腔,瞧着是在生闷气。
苏卿觉着自己有些多余了,起身要走,却觉身侧的衣袖被抓住。
苏蓉苍白的小脸前所未有的认真:“苏卿,我娘绝不会自杀,纵使自裁,也不会匆匆给我留下一片字。”
苏卿心头一跳,脑中某根线被牵着,但总还是没完全扯开。
只好暂时压在心里,点头道:“我会尽力将此事掩盖住,但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你要做好准备。”
苏蓉咬咬嘴唇,重重点头。
苏卿拉开门出去。
苏卿走后,邹映莲和照顾苏蓉的丫鬟婆子很快就会进来。
“你先回去吧。”苏蓉缩进被子里,将被褥拉上,转头闭上眼睛。
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钟易川捏着无力的拳:“我晚上再来看你。”
“晚上也别来。”苏蓉闷声说,她声音很小,也不愿去看钟易川。
丫鬟从外面进来:“姑娘再说什么?”
苏蓉转头看向钟易川所在的位置,那里果然已经空空如也。
“没什么。”苏蓉将被子拉上来,挡住又流出来的眼泪。
眼泪无声的流出来,她的声音没有情绪一样平稳:“你在外间候着,我有事自会喊你。”
丫鬟只当她又要一个人发呆,三人都去外间候着了。
不能总是哭了。
她将整个脑袋都躲进被子里,泪水沾湿枕头。
苏蓉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折叠整齐的信笺,那是沈月兰给她写的绝笔信,她将这些纸拥在胸前,心里一遍遍的喊着娘亲。
脑中思绪由一团乱麻转至空茫茫一片,渐渐昏沉了去。
悠悠转醒时,
看窗外靛蓝色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悬,繁星点点,雕花楼阁的窗台上坐着位翩然若仙的青衣少年。
衣带在深夜的柔风里荡漾,钟易川的深眸如水般宁静。
她怔怔看着,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第75章 机锋暗藏
她怔怔看着,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云起。”
不觉喊出声,喊了之后又不知说什么。
钟易川温和一笑,从腰间抽出别着的笛子:“想听什么?”
钟易川擅的是北派梆笛,笛音嘹亮高亢,一曲吹响,若身处辽原。
苏蓉呆呆摇头,她的头脑空白到连这个都不愿思考。
“那我就随便吹一曲。”
苏蓉将大脑放空,静静看着他。
他先是竖吹筒音。轻缓起伏的气流在笛身中回荡,声音自孔洞中传出,空灵如山谷幽静,清风卷着竹叶悠然落下,在怅然若失的余音回荡中转为横吹。气息绵长起伏,如蜿蜒不绝的青山,盘龙卧虎般横亘天地之间,期间云雾缭绕,如临仙境,倏忽间,曲声轻快而短促,不断上扬,仙鹤腾云而上。骤然曲声空白,海阔鱼跃停滞不动,一个嘹亮而悠长的转音与几乎可以被忽视的爬音并进,旷野之中白鹤长鸣,山高水长。
一曲终了,犹如被带到久远的记忆中去,遍览世事变迁,心中郁结也有所缓解。
“还想听吗?”钟易川含笑问她。
苏蓉眼中已浮上泪花,爱哭的毛病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她点头。
钟易川就接着吹。
笛声响了半夜,苏蓉几天里第一次真正睡着,没有那个鬼魅横行的梦,也没有昏昏沉沉的胡思乱想,就如以前的每一个夜晚,心在心窝窝里安安的揣着,闭上眼睛进入黑甜的梦乡。
半个公主府都听见了着笛声,苏敬宪深夜里披着衣裳从房屋里出来,着人去苏蓉院子外守着,不许人惊扰。
等钟易川从阁楼上下来,打着哈欠的小厮终于可以了却差事,作揖说:“我们老爷请公子过去。”
春末夏初的夜里,草里已闻得虫鸣。
苏敬宪已穿戴整齐,坐在堂屋中等着钟易川。
见了礼,苏敬宪也懒得起来:“坐吧。”
钟易川坐在他身侧的圆椅中。
丫鬟上了茶,苏敬宪是以她也出去。
苏敬宪:“春闱如何?”
钟易川答:“尚可。”
他见过钟易川的诗赋、时务策等,都是叫人眼前一新好文章,他既说尚可,就是有些把握。
便放心的靠回椅背上:“原想春闱后,做主将蓉儿许给你,可惜你父亲骤然辞世,蓉儿恐要空等三年。”
钟易川微怔,站起身:“苏大人抬爱,是小生高攀。”
苏敬宪虽没在官场里混迹,京都里的人物场上也是滚了又滚的。钟易川借苏蓉之手将行卷送上来时就看出他动的是什么心思,看破不说破,是聪明人间的利益交换。
苏敬宪摆手让他坐下:“人生际遇哪里说得明白,今儿看上去是我公主府富贵无边,后日指不定是你权势滔天,是蓉儿攀附你了。”
他暗指钟易川重用自己。
钟易川双手搭在膝上,低眉不语。
“我早打点关系,着人在弥封与誊抄时在你的卷上动手脚。”
钟易川抬头看来,又听苏敬宪继续说:“但今日里面传来消息,圣上很看中此次春闱,亲自督查,这样也好,全看你的能力了。”
新皇登基,恰逢三年一会的科考,钟易川早知道沈穆庭会动手,倒是没料到两人都在暗中替他操作,倒有些受宠若惊。
起身道:“云起深谢苏大人厚爱。”
苏敬宪端详着眼前虽面容稚嫩,心思却已叫人捉摸不定的少年人,抚须笑赞:“你年纪轻轻就有大家风范,更有陛下看重,日后定然不同凡响。”
钟易川起身作揖:“不敢不敢。”
见他如此恭谨,苏敬宪更加满意,又试探性的接着问:“看你对此次春闱很有把握,想来是身后有人相助。”
钟易川沉默的片刻:“小生有幸得新皇青睐。”
这便是隐晦的告诉苏敬宪,皇帝助他作弊。
这是出乎苏敬宪意料的,呆坐一瞬,明白过来后忙站起身,推让钟易川坐下。
苏敬宪早在苏蓉与钟易川眉来眼去时就将钟易川上下三辈,及出生后的大小事件都查个干净,不说钟万漉与母子二人是半路亲人,就是钟易川幼年被关小黑屋都查了个干净。
他最早出现在京都,便是跟在沈穆庭身侧,他生的精致,都以为是太子新得的玩物。
直到十七岁的少年当街砍杀数名刺客,众人才知他厉害。
这样能文能武且身后没有势力关系的年少英才,也怪不得新帝重用。
他看着对面的钟易川,愈发满意。
想他对自己毕恭毕敬,一时忘神,更加无所顾忌:“听闻皇上与太后近来生了些龃龉?”
钟易川略低着头:“陛下自幼在太后跟前长大,想来也并非要紧事。”
思及苏敬宪的顾虑,钟易川又补充:“皇上与皇后相互扶持,必然也重视皇后的母家,苏大人,长公主的自请守陵是为了不成为大人的束缚。”
长公主府素来与太后关系密切,苏敬宪问此正是顾虑日后的站队问题。
再者沈月兰自请守陵,公主府的势力有些动摇,他恐自己一个户部侍郎难以掌控,便有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