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见不得言成蹊垂头丧气的模样,昧着良心闭着眼睛夸赞道:“第一次下厨能有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你看——呃——”
“这番柿子和鸡蛋,不都能看出来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一盘焦黑的番茄炒蛋端上桌——
小言:…………
苏苏:呃,挺好的,你看,番茄和鸡蛋,这不都能看得出来嘛。
梨花奴:喵喵喵?(这是什么玩意,猫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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氚氚:女鹅啊,你别这么惯着他!
第44章 番柿子炒鸡蛋(二)
后厨那一番如战场般凌乱的场面收拾完以后, 天色渐晚,明月高悬。
苏禾此时才想起来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差役们围了这间院子,她今夜岂不是回不去家了?
苏禾打定主意,就抱着梨花奴在书房里凑合一夜, 抬头看见言成蹊站在桌案前朝她招手, 他刚沐浴完, 换了一身蜜合色净面杭绸直裰,长发散在脑后, 还泛着湿漉漉的水汽。
额前细碎的墨发落下来, 遮住了星辉般熠熠闪光的眼眸,夜晚的油灯下,言成蹊显得格外柔和清冷, 像个遗落人间的仙子,仙子看着她笑了起来, 揉碎了一池月光。
苏禾放下梨花奴,走了过去,靠窗的炕桌上摆了一个棋盘,旁边放了两个小竹篓, 白色的棋子是上好的蛤基石“雪印”, 通体莹润洁净, 虽不是玉, 却胜似白玉润泽, 花纹精美,一看便不是凡品。
“陪我下一局?”
言成蹊挽起衣袖坐了下来, 他没有问苏禾会不会下棋, 仿佛笃定她是会的一般。
苏禾确实是会的, 琴棋书画, 品茶焚香,小时候还是祖父亲自教导她的,虽然已有好多年不曾碰过棋盘,不过苏禾并没有忘记,此时见了这上好的雪印棋,她也有些心痒痒。
“让你执黑,好不好?”
言成蹊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苏禾落座,语气里竟然带了些哄小孩的意味。
苏禾回了他一笑,她好歹也是名师之徒,断没有叫言成蹊相让之意,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必,我们猜子决定吧。”
言成蹊颔首,他自然是苏禾说什么都好,端起竹篓递到苏禾面前,示意她开始,苏禾随手抓了几粒白子,看了言成蹊一眼。
“单。”
言成蹊慢悠悠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苏禾摊开手掌数了数,露出了一对小梨涡:“是双数。”
于是,她执黑子。
苏禾的祖父是有名的棋痴,他的书房里各类棋谱残卷,数不胜数,苏禾刚学会写字的时候,便帮着他誊抄了许多棋案卷轴,因而,她虽然实操经验匮乏,但是胜在脑子里见过许多五花八门的走势布局。
是而,言成蹊和她一交手,便发现苏禾的棋艺不容小觑,甚至棋风还与他颇为相似,难怪她方才这般自信,不肯占言成蹊一星半点的便宜。
不过,苏禾毕竟荒废了好多年,言成蹊又向来孜孜不倦,没有人与他对弈,他便自己和自己下,棋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长进。
刚开始看不出来,棋局进行到过半的时候,苏禾渐渐有些吃力,她手里捏着一枚黑子,将落不落,低头沉吟不语。
言成蹊也不催她,他见苏禾手边的茶盏空了,便起身去小炉子上拎了陶壶过来,待他坐下的时候,苏禾已经落完子,正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素面小袄,散了青丝,显得白净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炕桌旁橙黄色的烛火均匀地撒在她的身上,温暖柔和,苏禾捧着腮,一双狗狗眼明亮浑圆,盛着狡黠的笑意。
言成蹊挑了挑眉,目光扫过棋局,但笑不语,修长的食指轻轻点着左手的指节,他想了想,突然开口道。
“枯坐岂不无趣,不如咱们来点彩头?”
苏禾不由得来了兴味,她撑着下巴看过来,言成蹊的声音不疾不徐,嘴角的弧度依旧优雅得体:“输的一方答应赢的一方一个条件,当然,得是对方力所能及的。”
苏禾看向棋局,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方才的局面,她若想转败为胜,确实太过困难,不过现在嘛……
苏禾在心里偷笑了两声,势在必得地舔了舔唇角,“可以!”
一开始,苏禾的攻势迅猛有力,逼得白子节节败退,眼看黑子就要收复失地,占领江山的时候,言成蹊突然杀了个回马枪,也不知他何时布的局,竟然峰回路转,神奇地化险为夷了。
最后言成蹊以微弱的优势,赢了苏禾两个子,他作势端起茶盏,轻轻地碰了碰苏禾的杯口,笑得风流倜傥,桃花眼微弯:“承让啦。”
“…………”
言成蹊见苏禾气鼓鼓地皱成个小包子脸,失笑出声,他颇为好脾气地哄道:“要不,三局两胜?”
“成交!”
苏禾最后是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地趴在炕桌上睡着的,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这不合理呀……”
言成蹊放下茶盏,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等到苏禾睡实了,他才悄悄起身过来,一手搂住苏禾的肩膀,一手托着她的膝弯,轻轻松松地将人抱了起来。
“啪嗒——”
一枚墨色的棋子被苏禾的裙摆带着,从蒲团底下滑落在地,言成蹊低头看了一眼,了然失笑。
难怪方才苏禾看见他拎着茶壶过来的时候,就差摇尾巴了,原来是趁着他不在,悄悄偷了一粒黑子藏起来了。
言成蹊抱着苏禾去了内室,梨花洞门架子床上已经铺好了干爽的被褥,里头还塞了几个小手炉,暖烘烘的,躺进去正合适。
言成蹊将人轻轻放下之后,吹熄了灯,转过屏风重新回到了书房。
靠北墙的一扇窗似乎是被外头的风吹开了,夜色静谧如水,除了稀疏的蝉鸣声空无一人,言成蹊头都没抬,下一瞬,一身夜行衣的秦邝,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言成蹊在秦邝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平日的模样,单衣墨发,隽朗孤傲,举手投足之间自是一派浑然天成的风采神韵。
只是属下之人站在他的面前,往往注意不到他出色的容貌,只能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冷肃威压,而言成蹊的这一面,从来未曾在苏禾面前露出过一星半点。
“如何?”
言成蹊转头看了秦邝一眼,淡淡地问道。
“二公子今日午后去过县令府,属下不敢靠得太近,没能听到他们密谈了些什么,不过,二公子离开以后,张县令派身边的心腹,亲自往广利赌坊送了两大车厚礼。”
言成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面色如常,让人瞧不出任何情绪,“他带了多少人来?”
秦邝顿了顿,接着道:“这一回同二公子一起来的,还有仪鸾司右所的二十位大人,如今都在广利赌坊下榻。”
“对了公子,还有一事,茗柳今日出了城,不知往何处去了。”
言成蹊垂着眼帘,一时没有说话,沉默良久之后,他取出一封烫了火漆的信,递给秦邝,沉声吩咐道。
“你带着信去一趟青州军营,徐秉勘是废太子的表弟,看见他的私印,必定会借人给你的。”
秦邝闻言心中一凛,他抬头看了言成蹊一眼,慎重地行了一个跪礼:“属下明白,定不辱命。”
“公子”秦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二公子已经见过苏姑娘了。”
言成蹊皱了皱眉,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不过秦邝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眸子里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我知道了,速去速回。”
一阵微风过后,屋里只剩下烛火轻轻摇晃,秦邝如雁过无痕一般消失了个干净,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影婆娑,发出的“沙沙”轻响。
第二日清晨,苏禾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入目是鸦青色的轻纱幔帐,绣了翠竹白鹤,一看便不是她的卧榻。
苏禾揉了揉困顿的额角,她明明记得,昨夜入睡之前,自己还坐在炕桌旁和言成蹊下棋,一觉醒来,她这是睡在哪里了?
外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苏禾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她身上还是昨日的衣裳,套上鞋袜,苏禾忙不迭地跑出了门。
院子里,言成蹊被一群官差用长矛架在中间,扣押着正往门口走去,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过来。
言成蹊穿的还是那件蜜合色净面杭绸直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还有两团淡淡的青痕,想来昨夜并没有睡好,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地拢起,单薄文弱地立在冷风中,还时不时地咳嗽了几声。
苏禾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也不顾拿着刀兵的众人,朝着言成蹊小跑过去,还不等她近身,几柄泛着寒光的长矛已经拦在了苏禾面前。
“奉府台之命缉拿要犯,闲杂人等休得干涉!”
“我要见张县令,他没有犯什么错,你们为什么抓他?”
苏禾匆忙赶来,满头青丝披散在脑后,一张小脸未施粉黛,看起来恹恹的,却始终为了言成蹊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