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玺这一病,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一直到高三开学才好利索，这期间他没出过门,也没见过夏凌霄。
明玺觉得这样的世界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惊悚感，原来以为距离那么近,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一定会天天见面的人,想要切断联系其实也不需要特意做什么。
只是什么都不做,距离就远了。
他不找夏凌霄，夏凌霄就不来找他。
明玺冷笑，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已经快要凉透的白粥。
亲妈见状看了眼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吃呢，都快迟到了。”
“不着急。”
“还不着急呢,六点四十了。”
高三生七点开始早自习，从家到学校的距离是1.8km，虽然路上有一段大上坡，但以明玺骑车的速度，正常只需要七分钟。
六点四十，距离七点还有二十分钟，对明玺来说时间非常充裕。
可隔壁还有个拖拖拉拉的夏凌霄，按照平日的流程，明玺这会早该站在隔壁门口给夏凌霄施压了。
“我还没吃完。”明玺端着碗起身,又盛了半勺粥。
“吃这么多,也不怕上午犯困。”
“你以为我是夏凌霄吗,吃完就睡。”
明玺提起夏凌霄的时候，不自觉看了亲妈一眼。
知子莫若母。亲妈自然能看出儿子连日缠绵病榻的同时心里还装着事，今天这么拖拖拉拉，必定也是有点说法。突然提起夏凌霄,又给她递眼神，多半是希望她顺着往下说。
小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真可爱。
她偏不顺着往下说。
“我不管你，你别开学第一天迟到就好了。”
“哦……”
“明天你生日想怎么过？”
“随便，我都行。”
“你这个年纪不都是出去和同学一起过吗，要不我给你钱，你也和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唱个歌。”
什么叫“都”，什么叫“也”，过生日搞那么大排场的只有夏凌霄，她去年过生日，班里的女同学无一缺席，坐满了两个大包厢。
他没那么多可以一起过生日的同学。
明玺将剩下半碗白粥吃完，看看时间，六点五十，再不出门就真的要迟到了，夏凌霄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宁愿自己走路去上学也不主动来找他？
没看出来竟然是这么有骨气一个人。
穿上外套，换好鞋，明玺拎起书包出了门。
自行车停放在院门口，经一夜寒霜，座椅和把手都有些潮湿，他拿出纸巾仔细擦了擦。
如此又过了将近两分钟，终于推着车来到夏凌霄家门前。
这是不得已的，他不能问都不问就直接去学校，那样会很怪，如果夏凌霄到他爸妈面前装可怜，他很容易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
就算要拉开和夏凌霄的距离，也该师出有名，循序渐进。
“夏凌霄，还有几分钟就迟到了，你快点。”
夏爷爷闻讯而出，慈祥而和蔼：“小玺，你稍等一会啊，夏夏在穿衣服呢，马上就出来了。”
“没事，怪我，今天起晚了。”明玺把迟到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十分愧疚地说：“刚开学还没习惯早起，再加上这两天有点感冒，晚上吃了药睡得沉。”
话音刚落，夏凌霄拎着书包跑出来，身体宽而胖的夏奶奶追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瓶玻璃罐的鲜牛奶：“快拿着，到学校喝去。”
“我不想喝啦。”
“不喝不行，身体正缺营养的时候，小玺也拿一个。”
“谢谢奶奶，那我们走了，真要迟到了。”
“好好好，快去吧。”
高一那会夏凌霄第一次坐上明玺的自行车后座还很害怕，全程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松手，到学校的时候明玺的衣角已经皱巴巴的抚不平了。而今夏凌霄甚至可以坐在后面一边刷手机一边喝牛奶，嘴巴里哼着歌，惬意的不得了。
她越哼歌，明玺越心烦，烦她这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欸，明玺，你明天过生日我们去歌厅好不好啊？我最近学了两首新歌，到时候给你唱一下。”
“……唱两首歌，算什么，趁我过生日开小型演唱会，还是算我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当然是另外准备了。”夏凌霄语气忽然由轻转重，略带着几分抱怨：“你怎么回事啊，跟我说话像吃了枪药一样，我哪里得罪你？”
“你才吃了枪药。”明玺一顿，又说：“我吃了感冒药。”
“哼哼，叫你不跟我一起去便利店，说不定热呼呼的吃一顿关东煮就不会感冒了。”
“我不去不是也有人陪你去。”
下坡路段，晨风簌簌，模糊了明玺的声音。
“你说什么？”
“……说你怎么又沉了。”
“怎么不说你又虚弱了。”
“生病了当然虚弱，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难怪呢，你看起来都瘦了好多。”夏凌霄把喝光的牛奶瓶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中午我请你吃饭吧！顶配四菜一汤，给你补一补。”
什么顶配四菜一汤，还不就是吃食堂。
“现在几点了？”
“看一下啊，六点五十七。”
夏凌霄说完，自行车的速度忽然快起来，她身体一晃，不由地抓住明玺的衣服，整个人贴在他背上。
反应过来，夏凌霄倏地坐直：“你怎么说加速就加速，倒是提醒我一声啊。”
明玺没说话，自行车向右一倾，飞快转入狭窄巷子里，而一出巷子就是学校的小侧门，一拐进小侧门就是给学生停放自行车的车棚。
夏凌霄震惊：“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小路！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明玺拎起她的书包，大步朝教学楼走去。
夏凌霄跟上他，嘴巴还在嘟嘟囔囔：“你以前怎么不走这条路呢，你要是走这条路我们还能晚出来两分钟。”
明玺没空理她，争分夺秒，赶在七点之前进了教室。
班主任掐着点等在门口，没有丝毫因为是开学第一天而留有一丝情面的意思，凡是七点之后进教室的全部要站一个早自习。
夏凌霄侥幸逃过，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正要给斜后方的明玺道谢，忽见一旁的女同桌扭身递给明玺一本书，轻声细语地说：“真不好意思，借了这么久才还你，你检查一下，我看的很小心，应该没有弄脏。”
明玺起身把书接过去，在夏凌霄听来声音算得上温柔：“脏了也没事。”
老天，这狗人原来会好好说话啊。
所以为什么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脑子不是脑子的，她这阵明明没怎么捉弄明玺，老实的简直不像话。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从夏凌霄脑海中闪过。
明玺该不会是发现她喜欢他，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拒绝她吧。
啊——好丢人——
夏凌霄把脸埋进摊开的书里，薅着上学路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感觉脑袋都要烧起来了。
看着夏凌霄怪异的行为，明玺嘴角微微抽动，他不知道夏凌霄好端端的又犯什么病。
不过他真是没想到狼心狗肺的夏凌霄会记得他生日，还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他本来是打算卡点进学校的，反正夏凌霄背着那么重的书包也跑不过他，到时候他坐着，夏凌霄站着，权当是……权当是夏凌霄这几天对她漠不关心的教训。
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夏凌霄要是真的来关心他，事情反而会变得很麻烦。
算了，不想了。
明玺现在很好奇夏凌霄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去年还是他自己提前一周和夏凌霄说需要一辆新自行车，夏凌霄才用自己的压岁钱买给他的。
今年……
一整个早自习，明玺都在推测夏凌霄到底会送什么礼物给他，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一块电子表，他之前戴的那块手表是亲妈送的机械表，虽然价值昂贵，但款式老气，看时间也不太方便，前段时间不小心掉进水里，出了故障，送去维修，到现在还毫无音讯，不知道是修好了还是没修好。
夏凌霄总说电子表更好用，又不怕磕碰，那他过生日她大概率会送一块电子表的。
不管怎么说，生日礼物还是要收。
夏凌霄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可是用光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零花钱，买了整套夏凌霄一直想要的名侦探柯南亲签漫画。
要是连生日礼物都不收，那也太吃亏了。
早自习结束，明玺拿出杯子去打水，路过夏凌霄桌前，顺手拿起她的杯子。高中三年，这已经是明玺的肌肉记忆，夏凌霄也都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