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由衷地敬佩张医生。
南栀问:“张医生在哪里?”
袁姐说:“诊室呗,他激动好几天了,现在肯定是在研究病情,等着和医疗队的医生讨论,他就是这么认真。”
松哥:“太感动了!”
南栀往张医生的诊室走去。
下乡医疗队来自临川,张医生也是临川人,她想和张医生打听去临川的方法。
诊室的门虚掩着,南栀调整好表情,尽量显得虚心好学,准备面对认真努力的张医生。
她推开门——
收音机在工作,张医生的脚翘在破烂桌子上。
“你就像那,一!把!火!”
南栀关上门。
南栀重新开门——
“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嗐,谁不喜欢我?”
南栀:“……”
认真研究病例的张医生……
张医生留意到南栀,他喜笑颜开,“赶紧把诊室也打扫打扫,我可好久没看见临川人了,这可是城里人,哎,你说我这身衣服,不会给咱大桑村丢脸吧?对了,一会儿去把大家都叫来,让他们看看城里人!”
南栀:“……”
认真工作的张医生……
南栀应下张医生布置的工作,又委婉表达自己的来意。
张医生收起大长腿,“你想当医生?”
他伸出手摸南栀的额头,“你这孩子发烧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我做主了,就凭咱俩的关系,我让他们先给你看病!”
南栀:“……”
“医生是那么容易当的?我好歹念过几天临床医学,现在不也只能窝在小村子里,你有啥?就你写的那几个字,人家看了都要笑掉大牙。”
“当医生是开玩笑的?你想当就能当?你有学历吗?有什么什么资格证吗?你可别去害人!”
南栀嘛,他了解,心比天高,谁都瞧不上。
虽然不能算是坏孩子,但就凭她的知识储备……
张医生问:“你信你能当医生,还是相信我能当国家总统。”
南栀:“咱国家是主席。”
张医生重新问:“你信你能当医生,还是相信我能当世界霸主?”
南栀想了想,说:“信我能当医生。”
张医生悲惨一笑,“完了,救不回来了。”
南栀被赶走。
正好诊所来了病人,南栀只好先去忙。
这一上午来了三个发烧的小朋友。
袁姐打针,南栀就得帮忙配药,还要安抚小朋友的情绪。
小朋友们看到针头时的哭声能把诊所的棚顶炸翻。
南栀暗自庆幸——还好她没学儿科。
中午南栀和袁姐挤出时间坐在小院里吃盒饭。
袁姐交给南栀一本书,“张医生让我顺手带给你。”
是《临床医学》课本。
南栀看向张医生的诊室,接过书。
袁姐问:“你要这书干啥?”
南栀说:“我想做医生。”
“啊?医生?这是咱该干的事吗?妹子,听姐姐的话,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确的路,医生?咱做不了的。我还有点儿希望,你……”
袁姐至今还记得南栀把葡萄糖读成葡葡糖的场景。
当时张医生痛哭流涕:“怪我没本事,没让你吃过葡萄!”
南栀不仅笨,还粗心。
经常写错病例,还会拿错药,后来她再拿药,袁姐都得特意过来看看。
更离谱的是,上周回家经过的河涨水,她竟然不小心掉进河里被冲跑了,袁姐以为她难逃一死,幸
运的是又在下游被捞上来,听说是过河时数石头数错,迈错脚了。
这能当医生??
袁姐语重心长道:“小南,不是姐瞧不起你,你真不适合做医生。”
南栀看着袁姐。
袁姐:“……”
“好吧,”她说,“姐就是瞧不上你。”
第2章
吃过午饭,张医生趁空闲时间叫南栀三人开会。
“医疗队今天就到,咱们必须拿出最好的面貌迎接他们!”
袁姐问:“一直说今天到,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今天还有车能过来吗?到不了把?”
张医生:“……你别管,反正今天就到。”
袁姐撇嘴。
张医生继续说:“一会儿他们人来了,小袁,你跟我一起去接人,小南和小松躲一躲。”
南栀抬头。
松哥抗议:“我不走!我要坚守岗位!”
张医生:“真心话?”
松哥:“……我也想看城里人。”
南栀斟酌道:“张医生,我也想……”
“你俩什么都别想!”张医生吐槽道,“上个月小松给人家量体温,38度看成36度,人家脸都烧红了,硬说是白脸!”
南栀:“我还是……”
“你!刚刚二虎来打小针,你躲什么?看见孩子就躲?!”
南栀打了个哆嗦。
孩子……
21世纪最可怕的武器,孩子。
只要拥有孩子,家长就可以闯遍所有投诉区。
就连万恶的吞金小怪兽——游戏商,都得把孩子充的钱吐出来,并诚恳地推出防沉迷系统。
南栀曾遇到抱着她大腿叫妈妈的孩子,免费送给她半斤鼻涕做礼物。
各种交通工具,她都遇到过大吵大闹的孩子,家长只有一句话,你能管你上。
就连公共澡堂里,南栀都遇见过十一岁的大男孩,面对质疑,宝妈格外生气:“他才11岁,他懂什么?他看你,你也看他就好了啊,我们不怕看。”
于是南栀认真地看了男孩一会儿,又认真地回答:“可他不好看。”
在南栀的带动下,十几个年纪不一的女人都盯着男孩,视线落点很统一。
大家默契地摇头,“真丑真丑。”
宝妈和她的小宝贝:“……”
南栀说:“理论上说,11岁的发育程度应该……您儿子……”
俩人落荒而逃。
南栀也遇到过乖巧的孩子,但每被一个乖巧孩子治愈,就会被十个熊孩子伤害。
张医生训斥道:“你说要做医生,难道不给孩子看病?!”
南栀小声说:“现在有儿科。”
“你确定你不会被分去儿科?!”
南栀傻笑:“不会这么倒霉的。”
张医生:“呵。”
讨论时,诊所小院又热闹起来。
几个双手抄在一起的闲人不断向诊所移动,黄岩虎的声音响彻云霄,“我是你亲爹!你不管我?我病了你不给我治病?你是想让我死!我必须看病,让张医生给我看病,我心脏疼,我快不行了!”
黄春兰板着脸,但眼底有泪光。
跟着看热闹的几人嘻嘻哈哈道:“黄大叔,你就别折腾你闺女了,老老实实过日子多好!”
黄岩虎中气十足,“我病了,她不给我看病,她才是不孝女!”
其他人无奈地摇头。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他们还不知道黄岩虎是什么德行?
年纪一大把,一件靠谱的事都不干,就逮着春兰薅羊毛。
天天要春兰伺候,还要春兰拿钱补贴,人家春兰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可没办法,春兰孝顺,谁也治不了黄岩虎。
南栀几人跑出来。
张医生上前问道:“黄叔,身体不舒服?”
黄岩虎捂着肚子说:“我心脏疼。”
张医生:“……”
黄岩虎又捂住肝,“我还头晕。”
张医生:“……”
南栀则走到黄春兰旁边,别扭地喊了声妈。
她是半个孤儿,没有父母。
七八岁时,亲生母亲把哥哥托付给朋友,带着南栀去跳河。南栀拼死才挣开,母亲已经跨过围栏。
她轻蔑地看着南栀,嘲笑她是怕死的胆小鬼,然后一跃而下。
后来南栀被送到福利院,只能在福利院合作的学校念书。
转机出现在她十岁那年,学校老师发现她读书的天赋异于常人。
在老师、校长的帮助下,南栀接连跳级,十四岁时考入医科大学,与亲哥哥再次相遇。
大三这年,南栀为了寻找失踪的亲哥,在学校大体标本存放室遇到火灾,穿到八十年代的大桑村。
她唯一的亲人,只有哥哥。
穿来后,黄春兰对她很好,但她不敢叫“妈妈”。
只要叫出口,她就会想起生母跳河前的轻蔑笑容。
南栀忐忑地看着黄春兰。
黄春兰拉住南栀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没事,你姥爷喜欢闹腾,让张医生给他查查就好了。”
南栀看向黄岩虎。
张医生正愁眉苦脸地检查,“黄叔,除了心脏疼、头晕,还有其他症状吗?”
“有啊,肝疼,胃疼,腰疼,腿疼,哪哪儿都不舒服,”黄岩虎说,“我闺女不想给我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