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佑文答应了,但楚夭夭不愿意,陆佑文于是顺从了。
卢遥最后来接了两个孩子,也不知她和楚栀说了些什么,她们另外聘了个助理，将小圆留下来照顾孩子。
陆佑文几乎都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了，全心全意爱着他们的妈妈，可爱的偶尔闹小脾气的妹妹，这是幸福的一家子。
然后意外发生了。
楚栀在出席一个品牌方活动时被人泼了硫酸，那人自称是她的前前男友，说她出轨，他要报复。
铺天盖地的黑料袭来，楚栀这方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日子，小圆总是焦灼地在屋内踱来踱去，每隔一会儿便会往外打一个电话。
楚夭夭都因此变得格外安静，更别提陆佑文了。
晚上的时候，陆佑文摸到楚栀留在家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检索。
蓝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神情越来越严肃。
“哥哥，我怕。”
陆佑文猛地合上电脑，他转过头，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门边，正怔怔地看着他。
她走得很慢，还有些摇晃，快走近的时候不小心失去了重心，直接扑了上来。
他伸手去接。
满满的奶香味充斥鼻尖。
“哥哥，夭夭怕。”
陆佑文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夭夭乖，会没事的。”
趴在他怀里的团子用力点头。
楚栀是半年后回来的，整张脸上都是白纱布，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望自己家的两个大宝贝。
楚夭夭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后冲上去抱着她的腿哭。
陆佑文站在旁边，犹豫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会没事的。”
“当然，我才不会被困难打倒呢!”楚栀笑，牵到脸上的伤口，顿时呲牙咧嘴。
卢遥把手机给她，叮嘱道：“现在把手机给你，就用上面的软件，可别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养伤这段时间，你就多看点书。”
“好。”楚栀没和她杠，又道：“我这哪是养伤，我这叫退休。”
卢遥叹了一声，匆匆离开，楚栀出事，公司另外分配了几个艺人给她，现在起步阶段，她确实很忙。
楚夭夭还扒在楚栀腿上，陆佑文把她拉回来，然后看向楚栀：“妈，需要我扶您吗?”
“不用，哪用得着你们。”
她回了卧室。
由于黑料事件，楚栀赔了不少钱给代言的品牌方，虽然她现在依旧很有钱，但是还需要养两个孩子，不管怎么说，都得振作起来。
她开始尝试各种自由职业，比如翻译、比如写小说。
她有了充足的时间陪孩子，但是她的头发掉得越来越多。
陆佑文总觉得很不安。
有一天晚上半夜醒来，他发现妹妹不见了，他从小床上坐起，看见她从卧室门口走回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
团子爬回床上，眼睛红红的，她摇了摇头，鼻音浓重：“妈妈在哭。”
陆佑文愣了一下：“或许她做噩梦了。”
团子眼睛更红了：“她都哭了好多天了。”
怪不得夭夭白天的时候越来越沉默。
“我们给妈妈送礼物吧，我记得妈妈最喜欢白玫瑰，还有漂亮的裙子和口红，明天小圆阿姨去买菜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吧。”楚夭夭跑到小书桌前，趴下身去拿藏着的过年红包，然后跑回来塞给陆佑文：“用这个钱。”
陆佑文点头：“那要早点睡，早点起。”
第二天的时候，楚夭夭起晚了，陆佑文见喊她喊不起来，便自己跟着小圆出去了。
楚夭夭醒来的时候，楚栀正在吃早餐，她立刻走过去，坐到楚栀的对面。
“妈妈，哥哥呢?”
楚栀：“灼灼和小圆出去了，说是去买东西。”
楚夭夭立刻高兴了，她了解哥哥，哥哥一定是去买礼物去啦，她还害怕因为自己起晚了，只能等到明天送礼物了。
楚栀看她兴奋的样子，不由摇头，她伸手，朝她笑：“你这头发乱的，妈妈给你编个羊角辫。”
楚夭夭把脑袋凑过去，等编好后，她又把电视机当镜子用，照了一遍又一遍。
“好看!”
“那是，你妈妈的手艺，什么时候差过。”
自从楚栀出事后，家里就没有镜子了，楚夭夭已经习惯把电视机当镜子。
楚栀看她在电视机前转圈圈，笑得温柔：“夭夭给妈妈跳个舞吧，就跳你小班学的那个鸭子舞。”
“夭夭也觉得鸭子舞最好看，妈妈真有眼光。”
团子在电视机前扭了起来，摇摇摆摆，憨态可掬。
楚栀扶着桌子笑。
楚夭夭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冲了上来：“妈妈，一会儿小圆阿姨回来，会有惊喜!”
“是吗?”
“妈妈期待吗?”她兴奋地问。
“当然。”楚栀摸了摸她的脑袋：“妈妈有些热，去洗漱一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团子狠狠点头。
楚栀回了主卧。
陆佑文和小圆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停在门口，小女孩站在单元门的角落里，眼睛红肿，她扯着护士的白大褂一角，紧紧地不肯放开。
“阿姨，我妈妈多久回来?”
护士有些不忍，但还是道：“你妈妈去了遥远的地方，她解脱了。”
楚夭夭“哦”了一声，松开了手。
她看见哥哥和小圆阿姨扔下手里的东西，朝这边冲来。
陆佑文抱住楚夭夭，冬天很冷，她没穿外套，此时已经被冻得发抖。
脸埋在他脖颈间，冰冰凉凉的。
楚栀已经死了，那护士没喊家人陪同，便说明她已经死了，等联系到能做主的人，她才会被下葬。
他心头忽然有些愤怒。
明明说什么都不换，到头来却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楚夭夭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她能怎么活?扔给陆家吗?
呵，扔给陆家。
“哥哥，给妈妈的礼物。”怀里的团子忽然道。
陆佑文面色冷漠：“已经扔了。”
楚夭夭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她望了望四周，然后朝花掉落的地方跑去。
本来被包的很好的花束已经散落在了地上，零零散散的，叠成蝴蝶结的丝带也散开，丝带边沿沾了灰。
楚夭夭蹲在地上，小手不停摸索，她眼睛已经肿了，有一点点看不清。
她一边哭，一边捡，捡了半天才捡了三支。
陆佑文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楚栀不要你了。”
“不，妈妈要我们的。”
“她抛弃了你。”
“没有，妈妈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
“她讨厌你。”
“胡说，妈妈刚刚还给夭夭编了小辫子。”
陆佑文坐在一侧的花台上，他看了眼不停打电话的小圆，又看了眼捡花的楚夭夭，冷漠道：“你就是个小傻子。”
楚夭夭反驳：“夭夭是小傻子的话，那灼灼就是大傻子!”
“我不叫灼灼。”陆佑文有点懊恼，但他很清楚，他自始至终都是陆佑文，这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
“别不承认，楚栀确实抛弃了你，她太过懦弱，承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也太在乎那张脸，但是红粉枯骨，容貌这些东西不重要，她把那些不重要的东西看得太重，觉得她的自尊比你重要，于是选择自杀。但是这世间真正伟大的母亲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你信不信在其他人眼中，她这种行为非常不负责任，非常自私。”
楚夭夭没听懂，或者说她听懂了一点点，她觉得哥哥说的话好难听，就像是小区楼下整天谈论他人的老婆婆。
“但是妈妈——”
陆佑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想看看她能说出来些什么。
团子吸了吸鼻涕：“但是妈妈她愿意，橙子老师说，我们要尊重每一个小朋友的选择，妈妈她不仅仅是夭夭和灼灼的妈妈，她也是一个小朋友，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陆佑文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课本上歌颂的母爱是无私的，孟母三迁，为了孩子她搬了三次家，但是在母亲这样的压力下，她儿子的感受也必然窒息，试想有一个整天围着孩子转没有其他生活的母亲，那所有人的感受都会糟糕。
楚栀在成为母亲前，她先是她自己，她把美貌和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失去这些时她选择了死亡。
站在她的角度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毫无疑问，这会让楚夭夭的未来非常难过。
他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腰，捡起一支白玫瑰递过去：“给你，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