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我就一直没想明白，到底是谁提供的证据，还真是你。”边宇说。
“我现在做的这些，只是出于一份没能尽到责任的愧疚，不是为了乞求他的原谅，更不是想扮演什么慈父。”
“我的复仇，会继续。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该走的路。”
边宇：“你还是要报复我夫人？”
沈誉将手插进风衣口袋，向着桥的另一端走去。
“那是自然。”他的声音随风飘来，“这是两码事。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关梨讨回公道。至于边晟……”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却字字清晰地传入桥下边晟的耳中：“他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会再去打扰他，会离他远远的。他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自然也不会痛苦。等到一切结束，我自会有所抉择，不劳边警官费心。”
桥下的边晟靠在冰冷的水泥墩上，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心中对沈誉积攒多年的恨意，竟奇异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绪。
他从未想过，这个他视为毕生仇敌的人，竟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在最后的时刻，用远离来守护他的人生。
但他不得不承认，当听到沈誉说要远离他的人生时，心里某处坚硬的地方确实松动了一瞬。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可悲。
可悲的痴情复仇者。
可悲的父亲。
...
林正：“现在行动？”林正想要下达最终指令。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边晟的脸颊滑落，他没有去擦，只是望着沈誉消失的方向，苦涩一笑：“不用了......”
林正：“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错过这次，再想抓他就难了！”
边晟转过身，背对着夕阳最后的光辉，叹：“他会自首。”
...
南庆国际机场
到达厅里熙熙攘攘，明歆站在接机口的栏杆后，不时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在人流中穿梭。
“应该就是这班了。”她小声嘀咕着，又一次确认手机上的航班信息。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明煜推着行李车走来，上面堆着两个大号行李箱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他穿着一件深蓝色休闲夹克，头发精心打理过，但一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调皮弟弟。
“姐！”明煜一眼就看见了她，松开行李车就张臂小跑过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姐！快让我瞅瞅！想我没？我可想死你了！”
“轻点儿！臭小子！你这哪是海归精英，分明就是野猪归山，出国几年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明歆被他抱得晃了晃，笑着拍他的背，手却悄悄在他夹克袖子上多抓了两下，弟弟好像比视频里又壮实了点。
明煜松开她，双手又捧着她的脸，夸张地打量：“哎呀妈呀，这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姐，你这脸色，苍白得跟纸儿一样！”
明歆被他逗得笑出声，拍开他的手：“去你的，一回来就贫嘴。飞机上吃东西了吗？”
“吃了吃了，那飞机餐硬得能当锤子使。”
明煜推起行李车，凑近她：“公司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说你，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他故意板起脸，学着老领导的语气，“明歆同志，你这样可不行啊。组织上很失望！”
明歆被他逗得笑弯了腰，这些天来心头的阴霾顿时散了不少：“好好说话。你之前不是说项目还要半年才结束吗？怎么突然就跑回来了？我不是说了家里还有我吗，你自己好好念书。”
“我再不回来，某人都要变成国宝了。而且......爸走的时候我没能赶上，这次总该尽尽孝心了。”
“那天接到电话时正在答辩，等买到最后一张机票已经......已经来不及了。”
说着，明煜眨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礼品盒，“给，先拿着。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提神神器，顶级蓝山咖啡豆，保证比你现在喝的那些速溶垃圾强多了。”
话锋一转。
“再说了，我在那边学了这么多本事，不就是为了回来帮你嘛。你看我这学期门门课都是A，教授都说我是商业奇才。”他得意地挑眉，随即又正经起来，“当然，比起我姐还是差远了。”
“油嘴滑舌。”明歆笑。
走到人少处，明煜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个夸张的单膝跪地动作，右手放在胸前。
“您最忠诚的臣子明煜，正式向女王陛下报到！从今天起，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对付坏人，随叫随到！二十四小时待命，全年无休！”
旁边经过的几个旅客忍不住偷笑，明歆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拉他起来：“快起来，丢不丢人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明煜顺势站起来，笑嘻嘻地搂住她的肩：“怕什么，我姐可是未来商界女强人，我这是提前拍马屁。呸，提前投资！”
明歆叹气：“唉，不瞒你，其实爸临走前才让我开始接触业务......我自己都还没什么信心。”
“那怎么了？”明煜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明家祖传技能是什么？是姐弟同心其利断金！”
明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轻轻点头：“好，其利断金~”
“这就对了！”明煜重新推起行李车，“对了，我给你带了好多礼物！你肯定喜欢！不过在这之前——”
他故意拉长声音，摸着肚子做可怜状，“能不能先带我去吃顿火锅？飞机餐太难吃了，我都饿瘦了！你看我这脸，都凹进去了！”
明歆忍不住笑出声，挽住弟弟的胳膊：“走，带你去吃最辣的九宫格，保证让你过瘾。”
“得令！”
姐弟俩说笑着走向停车场。
明煜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地讲着国外的趣事：“姐你知道嘛，上次做presentation我把咱家案例写进去，教授当场说这是教科书级的......”
“真的吗？”明歆频频发笑。
“当然，骗你干嘛！”
“唉姐，吃自助吗？我想吃自助的！”
“行行行~
车灯划破暮色，载着一车欢声笑语融进流光溢彩的街道。当车子路过那家熟悉的自助餐厅招牌时，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又相视而笑。
“能吃回本吗？”
“那是自然，不要小瞧我！”
......
第70章 这么可爱的老婆哪找
夕阳的余温尚未散尽，沈誉的风衣下摆却已被墓园傍晚的凉风吹起。
他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束纯白的百合，踏着青石板小径，一步步走向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然而，在距离墓碑尚有十余步时，他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在那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已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百合。
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洁白无瑕。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个倚靠在墓碑旁、身影被落日拉得修长的人……
那是……
边晟。
“你来了。”
平静无波的三个字，却让沈誉喉头一哽：“......你怎么在这里？”
边晟看着他，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说：“因为我知道，告别之后，你唯一会来的地方，只能是这里。”
沈誉：“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边晟的视线掠过冰冷的墓碑，说：“这块墓地是关家建的。我拜访过关家老宅，见过那位守着老宅的老夫人。”他微微顿了一下，更正道：“或者说，我的外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秘密的锁。
沈誉的呼吸骤然一滞，眼有震惊、恍然，以及难以言喻的......愧疚……
但，还好这小子挺过来了，好好地站在这里，不然他会内疚一辈子。
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害怕地问：“所以……你全都知道了？”
“是。如果不知道，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暮色渐浓，沈誉站在原地。
风恰好吹过，而所有准备好的话语、所有试着演练过的解释，好像都消失了……
他就这样看着边晟，这个他默默关注、恨了又愧疚、终于知晓一切就站在他面前的儿子。
他张了张嘴，发现竟然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千头万绪涌上，最终却只化作了空白。
道歉显得太苍白，解释又太多余。
他生平第一次，在一个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面前，感到了一种近乎无措的失语。
而就在这时，边晟打破了这片沉寂，轻声呼唤了声：“沈叔。”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叫您了。”
沈誉微微一怔，声音有些沙哑：“当然可以。一个称呼而已，随你高兴。”他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边晟，你……恨我吗？”
恨与不恨，这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想法。
毕竟，哪个父亲希望儿子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