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墩身,查看杜良伤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杜良:“沈......沈叔把我敲晕了......他不想去......去救老板,你快去......走这条路。”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径:“这条路快点......”
杜良的意识一直在黑暗中浮沉。他的身体在叫嚣着放弃,可某个执念却像根尖刺,始终扎在他混沌的思绪里。
老板还在等......
这个念头比任何疼痛都更锋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许是凭着肌肉记忆,也许是那根植在骨子里的义气。有好几次,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可剧痛反而让模糊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边晟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想边晟出事。
米娅从背包拿出绷带:“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不......不用管我......”杜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老板他......等不了了......”
起身时,她听见杜良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句话:“小心沈叔,或许他正在不远处看着咱们......”
这句话像一滴冰水坠入米娅的后颈。
“沈叔果然有问题......”
她扶起杜良,还是不放心杜良一个人在这儿。她把他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便转身朝着杜良指的地方跑去。
杜良:“注意安全。”
米娅:“嗯。”
...
古江村铜镜里,村长正哼着走调的山歌整理祭祀长袍,正悠哉悠哉时,却不在不经意地抬眸间从镜子里看见一道黑影。
待看清那黑影的脸时,村长心颤地喊了一声:“沈誉?你竟然还活着?”
窗外,沈誉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灰:“很意外?二十四年前就该死的人,现在站在你面前?”
“不...这不可能!”村长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香炉,将香灰撒了一地:“不......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在二十四年前就该死了!”
“哼确实,二十四年前我的确死过一次,不过想想,你也算是其中的凶手之一。”
村长努力上前想和沈誉说理,但当他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却发现门被锁得死死的。
他疯狂地摇着门:“你在说什么!”
沈誉不慌不忙地抱来一坛酒,将酒全洒在房屋周围,笑着说:“要不是你,我妻儿会死吗!”
六年前沈誉醒来时,记忆支离破碎,直到阿五将那些染血的碎片一一拼回,他才慢慢回想起这一切的一切。
那天他进城比赛,村里人就像嗅到腐肉的秃鹫,闯进他家抢走了刚满月的孩子。他们说那是山神的旨意,说孩子的啼哭是吉兆。
而关梨...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关梨,从此变成了游荡在山崖边的疯妇。
沈誉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关梨的眼神。
他在想,怪不得当初在落崖看见关梨时,觉得她哭了很久很久,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你快把门打开!”村长的怒吼打断了回忆。
沈誉不在意,还点燃了一根火柴:“村长,你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你如此相信山神,为何你不去为它赴死呢?我觉得真的很悲哀唉,要不我成全你吧。”
村长扒着窗户警告着沈誉:“要是你敢,村里人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你也逃不掉!”
沈誉歪着头,像在欣赏笼中困兽:“你猜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竟然能来,那么当然也能自由地离开。现在,大家要么安分地待在家里不敢出来,要么去祭祀的地方,谁还关心你?我知道,通往祭祀有一条小道,你会独自一人走那条路,还会在那条路上拜神,为了就是不让别人看见你。”
“你一人的腐朽便罢了,但你却带着全村人一起腐烂,你就该死!”
“砰!”沈誉猛地锁上了窗户,还在窗户上钉好木板:“以你一命赔我儿子一命,我还觉得亏了!”
“不不不!沈誉你不能这么做!不——!”
沈誉将所有的窗户和房门都钉得死死的。火柴在沈誉指间划出一道刺眼的弧光。
他凝视着这簇跳动的火焰,恍惚间仿佛看见二十四年前关梨抱着襁褓时,眼中最后的那点光亮。
“嗤——”
火苗坠入酒液。
“轰——”
火蛇爬满窗棂。
村长拼命敲喊着:“沈誉——!沈誉——!”
“沈誉!求求你......饶了我......”
“我知道错了......当年都是我的错......”
面对村长的求饶,沈誉只轻飘飘回了一句:“晚了!”
村长被浓烟玩得够呛:“求求你放过我......”
“其实......咳咳......其实你儿子......其实你儿子......”
“砰——”
燃烧的房梁轰然倒塌,将村长未说完的话语永远封存在烈焰之中......
沈誉退到院外的青石旁。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却化不开他眼中凝结了二十四年的寒霜。这些年来,关梨绝望的哭声夜夜入梦,而此刻,他终于听见了更动听的声音,那就是仇人在烈火中的惨叫。
“你说,能被山神选中是莫大的荣耀!现在轮到你了,好好享受这份......荣、耀吧!”
“可惜,太可惜了。”
“你供奉了一辈子的山神,终究还是......选择了你。”
沈誉转身,带着信号发射器走向隐藏的小径。
月光穿透树影,斑驳地照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他忽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祭祀鼓声传来的方向,轻声呢喃:“下一个,轮到你了......边晟。”
第44章 你不要睡啊
“快点,我得再快点。”
米娅寻着那祭祀鼓声奔跑着,每一步都恨不得踩出个风火轮来。可惜现实很骨感,她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外加被荆棘热情款待后留下的满腿红痕。
转过最后一片鬼针草丛,半山腰的祭坛刺入视野。“应该就是那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打量着四周观察情况。
七盏泛黄的狼皮灯笼悬挂在古柏枝头,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篝火旁,两个彪形大汉正你一口我一口地灌着酒,喝得满脸通红。
米娅眨眨眼,有点意外:“人竟然不是特别多。”但下一秒,当她的目光扫到树下的人影时,瞬间笑不出来。
“边晟......”月光下的边晟被绑在树上。
那个平时连头发丝都要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精致男孩,现在被五花大绑在树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肿得像塞了个包子,右眼勉强睁着,眼神倔强得让人心疼。
“怎么会......他们竟然把他当沙包揍!”米娅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那两个醉鬼一人一闷棍。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米娅突然明白为什么村民不来观礼。这种延续了百年的古老祭祀,早该随着文明的火种湮灭在历史里。可总有些黑暗,像崖缝里的杂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疯狂滋长。
米娅小心移动着,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阿丘和阿吉醉醺醺地碰着酒囊,完全没注意到草丛间细微的动静。
这两个蠢货......
她在心里暗骂:喝成这样还看守祭品?
随后,她像一道影子般滑到边晟身后的古柏旁,呼唤着边晟:“边晟,边晟,你醒醒,你醒醒。”
边晟的脑袋耷拉着,头发上还粘着可疑的黑红色块,看起来像是被揍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喊他,声音飘飘忽忽的,像是从水底传上来。
“是来接我的鬼差吗......”他迷迷糊糊地想。
“你往后看,往后看,我在你身后。”
阿吉突然抬头,眯着醉眼望向边晟:“我好像看那小子动了一下。”
“管他呢。”阿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摆摆手,“绑得跟粽子似的,他还能飞了不成?”
确认他们又埋头灌酒后,米娅盯着自己和边晟之间那片开阔的草地,深吸一口气——
“拼了!”
“咻——!”米娅溜了过去,来到边晟身旁。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喘着粗气,从草丛中伸出手指戳了戳边晟的后背:“边晟别睡了,醒醒,别装死啊。”
边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艰难地转过头,沾满泥土的睫毛颤抖着抬起。当看清真的是米娅时,他干裂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却只发出气音:“你……你这个傻子……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难道我还带个啦啦队来?你才是傻子!我心急火燎地来救你,你还骂我!”
边晟虚弱地笑了:“我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米娅叹,拿出小刀用刀尖抵上麻绳:“要不是我折返,你就真完了。沈叔根本没打算来救你。”
“什么!”边晟一激动,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什么意思?”
米娅赶紧按住他:“别乱动!你失踪后,我们回了营地,沈叔也回来了,大家商量着分头行动。我本来跟祁铭去救小歆,杜良和沈叔负责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