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靠什么才长成这样健壮的躯体呢……
陆湛的脸庞因沐浴后的热气而微微泛红,眼眸深邃而明亮,透着一丝慵懒与冷峻。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桌面烛光曳曳。
气氛实在有些冰冷,宋蝉伸手去握汤勺,想舀一碗羹汤消解尴尬。
陆湛却也在此时伸手,正好覆盖着她的手面。
瞬间如有电流涌过全身,宋蝉瞬间缩回了手。
汤勺重新坠入盆底,几滴羹汤溅落在桌面上,洇开一片。
陆湛沉沉抬眼,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在躲我?”
宋蝉并未否认。
她捻了手中帕子,垂眸擦拭着手背溅上的羹汤,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大人这几日都宿在国公府外,不也是在躲着我吗?”
陆湛也不说话了。
他缓缓盛好了一碗羹汤,推到宋蝉面前。
“既是用完膳过来的,就喝些羹汤吧。”
宋蝉接了过来,才看清这是一碗石榴粉银丝羹。
握着调羹的手轻轻一颤。
偏偏这羹汤,就与那日被陆湛拂落在地的一样。
她又悄然抬起长睫,看见陆湛也盛了一碗,目光不由地落在他的手上。
不知为何,她之前从不会这样刻意留意他的手,但自从那日之后,总是会不自觉地盯着他的手看。
他的手掌很大,调羹在他手中显得极其精小,旁人是握着调羹,他却像是捏着。
就好像随意拿捏把玩着什么赏乐的器具。
他的手背上也隐隐几道青筋,除了陈年的淡疤之外,还有两道新添的细痕。
像是与狸奴玩闹时留下的痕迹。
只是宋蝉非常清楚,那并非狸奴所留。
而是上次他抵在她身后时,她勉力挣扎留下的痕迹。
抓痕有些深,即便现在结了痂,能看出先前连带着掀起了一小块皮肉。
宋蝉有些愧疚,但她很快就想,当时她的裙摆都已被掀开,若不是这两道抓痕让他清醒,只怕身后那把坚硬如铁的剑,就真的破入她的身体了。
那些不愿再想的回忆又似潮水涌来,宋蝉觉得面红耳烫,含在舌间的石榴粉银丝羹,都变得黏稠拉扯。
见宋蝉神色有些反常,陆湛问了句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羹汤有些烫。我等凉一凉再喝。”
宋蝉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但陆湛的神色却十分坦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碗里的羹汤也喝光了。
仿佛那夜的记忆只留在了宋蝉的脑海中。
可明明是他……
真是……无耻……
宋蝉闷闷地低头搅弄着碗里的羹汤,不说话。
又是尴尬的沉默,直到陆湛开口,打破了沉寂。
“宋蝉。”
“嗯?”
她忽然抬起头,耳边的宝石坠子轻轻摇晃了两下。
“你不必害怕我。”
“要了你,或者是杀了你,于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陆湛停顿了一下,仿佛想要解释,又像是掩饰:“我现在对你,也没那些兴趣。”
说不出心中是愤怒更多,还是别样的情绪更浓。
虽然陆湛那夜的行径确不是君子所为,但宋蝉自己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毕竟当时,她也对他用了香。
一半一半,便算扯平了。
宋蝉放下手中调羹,今夜第一次,看向陆湛的双眼。
“大人想要说什么?”
陆湛沉默片刻,又道:“上次只是个意外。”
是不是意外又能怎样呢?总之那夜的事确实发生过。
即便她想忘却,也不是轻易便能忘的。
但宋蝉明白点到即止的道理。
“大人今夜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湛不语,啜了口茶,而后放下茶盏,面色平静道。
“将你的外氅脱了。”
第21章
烛光渡过陆湛高挺的鼻梁, 衬出一派清正神色。
话落在宋蝉耳朵里,她却不得不多想一层。
他才说过他对自己没有那些兴趣,现在却让她脱下外裳,又是什么意思?
明明心有别念, 还要作出正派模样, 嘴上说着自己不是那种人, 身体又行污秽之举。
这就没趣了。
纵他现在是高位,得依仗着他过生活,可也没有这般把人当猴耍的。
宋蝉面色一冷:“夜色深重,孤男寡女, 还请陆大人自重, 别再说这些话了。”
陆湛被这突然的严辞利语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陆湛皱了眉:“宋蝉, 你还真是惯爱自作多情。”
“你以为我送你衣服, 让你穿过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宋蝉静默不语。
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对她做上次没做完的事。
可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
“陆大人是正人君子, 我自然相信大人的品行。”她故意先将话堆满, 将他捧上去。
她来时为了掩人耳目,依旧和上次一样先和紫芙换了衣服, 扮作府中侍女到陆湛房里。
为了节省更衣时间,侍女的衣服样式都十分简单, 刻意减去了层层繁复的内裳里衣,只要解开腰上的系带便能褪去。
宋蝉纤指搭上腰间的蓝色束带, 犹豫片刻,还是缓缓解开。
外衣褪去,便露出了里面那件陆湛送来的皦玉色新衣。
这件新衣尺寸合宜,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禯纤得衷的身形。
只是胸口处的布料似乎有些太透了,甚至隐约可见其下那件赤芍小衣的颜色, 兜出饱满丰盈的弧度。
陆湛有一瞬的晃神,五感似乎也被敏锐地放大,只觉那夜她发梢的香气再次扑入鼻息。
那种熟悉的、将要失控的感觉再次袭来,陆湛微微移开目光,嗓音有些低沉。
“陆沣喜欢素净,诗会那天记得别穿这么艳的小衣。”
“大人,您让我接近大公子,可我实在不明白应该怎么做。”
“我会告诉你,不同的时候你需要做什么任务。”
陆湛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宋蝉。
“现在你的任务是,在诗会让陆沣对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之后,再让他心悦于你。”
*
从陆湛处回来,夜色已深了。
简单沐浴梳洗后,宋蝉躺在榻上,脑海里不断浮现着陆湛说的话,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干脆爬起来,找到陆湛给的那本小册子,点了烛灯准备仔细研读。
这本书册装订得很是奇怪,小小一本册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外皮又特地用了牛皮绳个缠绕封起来。
灯下,宋蝉解开牛皮绳带,打开书册,专心从第一页开始读起来。
前面的几页是陆湛找人提前写好的诗篇,分别押了不同的文题。
这些日子在公府家塾里学习,宋蝉对如何评判一篇诗的好坏,也有了些基本的了解。
像这样只是描写风景,平铺直叙的诗句,都算不得上乘。
不过这样庸常的诗句,倒也符合纪家小姐的情况。
毕竟是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外来客,最多也就是读过些诗书,哪里会有闲情、有金钱供她钻研此道。
陆湛做事很周全,不仅只是让宋蝉背下这些诗句以充自己所作,更为她想好了之后的应对之策。
他特地差人仿了陆沣的笔迹,抄录了他的诗篇。
宋蝉再向后翻几页,纸上字迹婉转流畅、飘逸洒脱,仅从这笔画之间,都能感觉到此人高雅的才情。
她的指尖不自觉轻抚过那些字迹,只觉字里行间散发着如陆沣本人一般沉稳大气的气质。
就好像他本人站在了眼前。
见陆沣的第一面时,便觉得他为人妥帖,温和有礼,甚至对待府里的下人都素来温和宽容,总之见过陆沣的对他俱是赞扬。
像陆沣这样的人物,宋蝉其实是不敢肖想的。
她也不明白陆湛是哪来的信心,觉得陆沣会爱上她这样平凡的女子。
不过总归现在她以表小姐的身份住在国公府里,每日吃饱穿暖,还能够念书学知识,日子比从前好太多了。
陆湛既提了要求,她照做便是。
来日的事情,等来日再说。
书页上的字看进眼底,宋蝉渐渐感到困乏了。只是今晚在孙小娘与陆湛处各用了一顿晚膳,如今积在胃里不消化,一时倒也睡不着。
再向后都是些关于诗句撰写的典议,也不知这样深奥的东西,陆湛缘何临近诗会才递到她手中。
宋蝉打了个呵欠,指底快速翻动书页,直到最后一页,书页里忽然掉出一片藕红色的布料。
宋蝉拿起来瞧了瞧,瞬时红晕泛上耳尖。
竟是她上次不慎忘在陆湛房中的那件小衣。
*
每年京城的世家诗会都由名门轮流举办,今年正巧轮到了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