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玉腰藏春_富贵金花【完结】(3)

  宋蝉的衣衫瞬间便湿透了。

  囚车行驶速度极快,像是要与追赢这场暴雨,不要命似地向前飞驰,宋蝉浑身骨头要被颠得散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在城郊一处隐秘的私狱前停下。

  宋蝉被两名粗壮的兵卒押送进去,甬道狭长阴暗,深得望不见尽头。

  两侧石壁上点着几盏微弱的油灯,在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光影,为这阴暗的空间平添几分诡谲与不安。

  她的目光掠过两侧的牢房,里面关满不同年龄的男犯。

  他们蜷缩在角落中,双眼空洞无神,一声声痛苦的哀嚎萦绕在耳边,似潮水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身侧兵卒神情冷淡,不断催促迫着她前行。

  一直走到甬道最尽头,几人才在一个更为隐匿的房间前停下来。

  为首的狱卒开了门,连推带攘地把人抛进去。

  直到门外脚步声渐远,宋蝉才从枯草堆上挣扎起身,纤白指腕沁已透出道道红淤,刺眼地恍如雪地上的梅色。

  屋里已经关着三四名女犯。

  与外头那些男犯不同,她们穿着绣工精致的华衣,脸上也不见伤痕。只是鬓发稍有凌乱,红肿的眼底透出几分疲态。

  几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并排围站在宋蝉面前,如同立起一道高大的山屏。

  “她就是那个私生女?”其中最年轻的小娘子率先开口。

  十五六岁的姑娘总是习惯暗自比较,小娘子似野狼检阅猎物般打量着宋蝉。

  原是乍一看并不打眼的姿貌,仔细端详竟是别有洞天——

  虽未着粉黛,衣衫朴素,却生得天然动人,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莹洁,过目不忘。

  被雨水浸湿的衣衫下,体态纤致,细腰真可谓不盈一握,令人心神一荡。

  似乎觉得落了下风,小娘子不屑地努了嘴。

  “听说她是在花月楼里养大的,也不知身上干不干净,可别有脏病染了我们。”

  宋蝉不爱与人争辩,但这话实在刺耳,忍不住出声反驳。

  “看诸位穿着应当都是有身份的人,说话也该体面些才是。”

  小娘子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顶嘴!”

  说罢便要上前撕扯,却被身侧那名气质雍容的妇人拦下。

  “莫要多生事端。”

  她意味深长地望向宋蝉:“这么大的一桩案子,若她身份属实,自然也逃不掉的。”

  宋蝉想追问下去,奈何已力不从心。

  于是索性靠在牢房门边坐下,任那小娘子怎么动静,她都不再过问。

  她实在太累了。

  夜渐深了,牢房里一片沉寂。除了窗外不绝的雷雨声,便只剩下众人熟睡的呼吸声。

  宋蝉却怎么也睡不着。

  变故面前,她其实并不恐惧。什么私生女,什么大案?这些都与她何干?

  她只是花月楼里凭手艺生存的杂使丫头,想是那些兵卒认错了人,待辨清之后,总要放她出去的。

  可明日一早,北街胭脂坊的李掌柜要来取香样了。

  若是生意谈妥了,她就能成胭脂坊的供香商,长线的买卖比散客生意赚钱多了。

  够她赎出身契,恢复良籍,也足够她和吕蔚下半辈子的好生活。

  可若明早交不了香样,一切都将沦为泡影,也不知吕蔚能否找到香样按时送去?

  更不知他现在伤势如何?在外面又该有多着急?

  思及吕蔚,万般愁绪涌上心头。

  分明这次离平稳幸福的日子只差一步,却还是未能如愿,似乎她总是不被命运眷顾的那个。

  宋蝉叹了口气,颓然倚在门边,摩挲着手中玉簪,心底无限酸楚。

  *

  翌日清早,一众兵卒破开大门,将屋内一行女眷带走。

  宋蝉不知要被带往何处,只安分跟着众人行走在幽暗甬道中。

  随着一道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霉湿、血腥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昨日还气焰高傲的小娘子,此刻竟忍不住狼狈嚎哭起来。

  跪倒在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向前行,嘴里连声念着“我不想死”,惹得其余几个妇人也跟着啜泣起来。

  虽不知这些人犯了什么大案,但此刻身处其中,宋蝉也不免感到害怕。

  此情此景下,她也只得安慰自己——终归她只是无辜被牵连的,判官大人定会还她的清白。

  堂内已经跪满了男女老少几十人,皆垂眉丧气,神情戚戚。

  宋蝉与那几名女眷被安置在最前列,抬眼便能看见前庭。

  庭上未悬旗帜,仅有一台黄梨木桌并官帽椅空置摆立,却不见主吏身影。

  啜泣声中,跪在宋蝉斜前方的中年男子,忽而愤然起身。

  “此案理应交由三司处置!缘何将我全家困在这私狱问审?岂非要屈打成招!”

  “家主说的对!”

  众人躁动起来,潜伏许久的怨气磅礴待发,兵卒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随时准备出鞘。

  祸起之际,一道清冽疏离的男声自门外骤然响起。

  “沈侍郎,当心祸从口出。”

  声线清朗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透着骇人的寒气。

  所有人瞬间噤了声,满堂重新陷入死一般的缄静。

  乌压压的人影中,唯有宋蝉抬起头,循声望过去。

  第2章

  两名着黑衣、腰间佩刀的侍从站在门边,为来人挑开锦帘。

  随后,一名身量颀长、挺阔如松的男子缓步走近。

  与话本子上描述那些刑吏并不相同,他既不年迈,也没有严肃到令人生畏的长相。

  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生得挺鼻薄唇,颜若冠玉,气度非凡。

  他穿的单薄,身上亦未着雨具,一袭暗纹墨袍上覆着濛濛雨汽,如山风拂竹,清极尽澹。

  经过宋蝉身边时,一道沉冷的目光忽然落了下来,骇得宋蝉连忙低下头。

  他径直走到主案坐下,顺手从案上拿起一本簿子,似笑非笑。

  “沈侍郎似乎对朝廷的安排颇有不满?”

  户部侍郎沈知培也曾是个有头脸的人物,一朝犯了案,他知晓凶多吉少。本想凭着往日打点好的关系,希望三司中人能够帮衬转圜一二,至少免了亲眷刑罚。

  却不想事与愿违,前天忽有一队黑衣兵马闯入府邸,将全家抓进进了这个鬼地方!

  此刻沈知培看着堂上面生的年轻人,指颤不已:“你是谁?”

  堂上男子并未回复,只故作沉思:“沈侍郎贪银一千五百两,开朝以来从未有此先例,且容我想想——”

  他忽而拊掌轻笑:“此案若顺利了结,于我千鹰司又是大功一件。沈侍郎,我当好好谢你。”

  千鹰司?

  沈知培听得这三字,皱紧了眉头,一时颓在原地不语。

  而其子沈小郎君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指着堂上人斥道:“既要审人,总该报上你的官职名号来!怎么不清不楚就……”

  话还没说完,一名亲卫便大步上前,骤然拔刀,斩断了沈小郎君的手指。

  “痛煞!”

  沈小郎君高声痛呼,那根血淋漓的手指滚落在地,被亲卫踩在靴底。

  堂上人却漫不经心地开口:“沈侍郎,你可还识得此物?”

  话音落,千鹰卫端上一个由红布包裹的锦盒,摆放在沈知培面前。

  层层打开,锦盒内居然正正方方地放着一块砖瓦。

  旁人或许不知,但沈知培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通身气势泄尽。

  为官多年来,朝廷不是没有疑过他,只是从来没人能够找到赃银。没有证据,也就无法定他的罪。

  他自以为机警,看似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于是便将赃银融进砖瓦,砌入沈府的外墙中。

  原以为这次也能像之前那般瞒天过海,却不想还是东窗事发。

  沈知培望向堂上人,突然想到前些日子朝堂间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不免声音发涩:“你是——陆湛?”

  “是。”

  心中的猜测得到肯定,沈知培绝望地闭上了眼:“出不去了……”

  千鹰司指挥使陆湛,朝廷众人不愿也不敢提及的名字。

  上京世族序首陆氏三子,本就是世代簪缨的名门之后,多年游历在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而今新帝御极,他成了新帝最信赖的近臣,掌管着千鹰司,独立三司之外,凌驾庙堂之上。

  早就听闻其人行事毒辣,手段狠戾,却没想到陆湛上任后的第一桩大案,竟是指向了他沈知培。

  沈知培神情愈发苦涩,倏然发出如癫如狂的大笑,而后跌坐在地。

  见家主都如此情状,众人心中最后的期冀沦为了泡影。一时间哭喊声四起,还有几名女眷已吓得晕厥过去。

  这样的场景,陆湛似乎司空见惯,俊朗的面上未起波澜,只淡淡抬了手。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天作之合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