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蝉知道, 陆湛今夜恐怕是不会就这样离开了。
陆湛今夜的脸色很不好,即便平时也是一副阴冷的神情,但今日格外的骇人,宋蝉不敢招惹他。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盥室, 甚至不敢回头看陆湛究竟跟没跟上来, 但总感觉有一道沉冷视线紧紧地追随着她的步伐。
盥室内烘得很热, 吊顶上结起一层细密的水珠,盈润饱满,随时可能坠落。
浴桶里已盛满热水,混了祛寒的药汁, 只是平时伺候的侍女都不见了。
宋蝉背对着门, 将半边身子在屏风后面,小心地解下披风, 放在旁边的衣架子上。
然后又探出了头, 特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了陆湛没有进来, 她才开始解外裳。
外裳有些宽大, 刚解开领上的三枚扣子,外裳便顺着身体落了地。
宋蝉刚弯下腰去捡, 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微凉指尖触碰上宋蝉的,先她一步捡起了那件外裳。
“大人……”
两个字刚吐出口, 宋蝉忽然想起陆湛说过不要再喊他大人。
那该怎么称呼他?宋蝉想了想,换了一个更稳妥的称呼:“表哥是要留在这看我更衣吗?”
宋蝉问的直接, 试图以男女大防的规矩、以及理应有的羞耻心劝退他。
可她想错了,陆湛是不知羞耻的。
陆湛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想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更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宋蝉顿时红了脸。
罢了,与陆湛比谁无耻, 就像与天下最好的剑客比剑,简直是自取其辱。
陆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动作。
佯装镇定的神情,却在泛红的耳尖、微颤的指头与长睫上露了怯。
白日从陆国公那边回来后,陆湛始终愤懑难解。
数年来,他不止一次被这样冤过。从前是陆沣,现在连赵小娘都敢算计到他身上。
于是不自觉间拔剑而出,寒芒映入眼底,心底生出渴望鲜血与杀戮的冲动,又如熊熊野火,肆意蔓延,愈燃愈烈。
只是仅存的冷静告诉他,蛰伏隐忍多年,绝非只是要将他们送上黄泉路这么简单。
他痛苦挣扎多年,理应将自己所经受过的煎熬,成倍奉还给他们。
陆湛打开香罐,一片接着一片的含服香片,试图压制心底躁动。
可惜愤意不减,反愈炽烈。
在接近爆发的边缘,陆湛脑海里猛然浮现出宋蝉纤细而不堪盈折的颈。
一股无法抑制的恶意冲动,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于是他来了。
水雾氤氲缭绕,宋蝉已坐在浴桶里,陆湛坐在她身前凳子上。
“还是让桃松来吧。”
“我给她们放了一晚上假。”
宋蝉想起上次陆湛也是这样温柔地为她沐发,只是下一瞬,他便掐住她的脖子,喂她吃下毒药。
不过片刻之间神情骤变,着实可怕。
算起来与上次她服药已快到一个月了,按照陆湛的说法,这毒药须得每月服用解药,否是会毒发身亡,不知陆湛准备什么时候给她解药?
思虑间,宋蝉余光忽然扫到陆湛手中的发膏,心底一惊。
“这个味道不太好,还是用另一个吧。”
“就这个。”
陆湛甚至未看桌上的另一盒发膏,他认定的事情,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轻易更改。
“这个真的不行……”
陆湛挑了挑眉:“为何?”
这盒发膏里藏了春心引的香引,若今日陆湛服了香片,两者相遇,结果不堪设想。
可这话是不能与陆湛说的。
还在犹豫怎么开口,陆湛已用签子挑了发膏,在掌间缓缓化开。
为时已晚,只能祈祷陆湛来前并未服用香片了。
陆湛的动作极其轻缓,修长的指穿梭过她浓黑厚密的发,徐徐行之,缓缓梳理。
发膏的香气他很喜欢,蕴藏着淡淡的辛夷花香,清婉而不过度娇艳。
如宋蝉给人的感觉一样。
宋蝉只是僵在水里,不敢乱动。她拿不准春心引是否会发效,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动作,免得惹起陆湛的心念。
“陆沣有没有同你提过我的事情?”
陆湛忽而开口,吓得宋蝉肩头一颤。
“没有。”
“大公子为人纯善正直,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说旁人闲话的人。”
宋蝉也分不清他问这话究竟是想要听到什么答案,心里又想着春心引的事,便随口答了。
只是话音一落,宋蝉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陆沣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陆湛呢?她岂不是在拐弯抹角地责骂陆湛是个会背后探听旁人消息的小人?
身后静得骇人,连陆湛的呼吸声都轻微至不可闻,只能感到一阵令人发指的森凉。
一派沉寂中,陆湛忽然冷笑一声,随手扯下木架上的长巾帕,扔在木桶边沿上。
“起来。”
“但我的头发……”
湿漉漉的发尾刚被打上发膏,尚未清洗干净。
剩下的半截话被陆湛冷锐如藏刃的眼神硬生生截了回去。
宋蝉近乎狼狈地接过布巾裹在身上,刚迈出浴桶,便被陆湛一把打横抱起。
“陆大人!”
陆湛两道有力的臂弯却如铁铸般将她牢牢制住,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只像雨滴汇入汪洋,徒劳而已。
他一脚踹开盥室的门,不顾及宋蝉发尾上坠滴的水珠,只是神色沉冷地直向床榻走去。
宋蝉尚未反应过来,便以一种狼狈的姿态被陆湛砸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哼。
宋蝉本能地想要做起来,陆湛却如同一头凶猛的猎豹,不容抗拒地欺身压上,将她重新锢在身下。
错乱间抬眼的瞬间,宋蝉的心猛地一紧。
她清晰地瞧见,陆湛的眼底不仅有沉冷阴郁的愤怒,更多的是如炙热烈焰般无法掩盖的欲.望。
她当即明白,是春心引起效了。
“你也觉得他好,是吗?”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觉得陆沣是端庄温润的君子,而他就是一个异于常人的怪胎。
可是为什么?
是他救了宋蝉的命,是他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理应对他感恩戴德,对他忠诚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才见过陆沣几次,这便被他收买,为他折服了?
陆湛原本清冷的眼眸此刻染上了一抹病态的潮红,目光迷离却又异常偏执。
他垂眸看着那段洁白的颈,想要将它牢牢掌控在掌下,肆意折虐的念头又疯狂蔓延,几欲将他颠覆。
宋蝉更清楚他的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在那夜陆湛房中,她在他的眼中见过同样的神情。
下一瞬,陆湛便肆意啃咬着她的颈肩,将罗裙掀弄起不同的浪潮,即便到最后她勉强挣脱,当看见他修长指尖上牵扯起的莹泽时,她仍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那种眼神,意味着征服、掠夺与占有……
“陆湛,你别这样,是我说错了。陆沣他阴险虚伪,他狡诈恶毒,他……他比不上你半分。”
宋蝉全身都在颤抖,她已经慌不择言,几乎将自己知道的最恶毒、最能欺辱人的词语都说了一遍,妄图平息陆湛的怒火。
陆湛冷笑着扣住宋蝉的下巴,将她的双手高举,以腰间系带牢牢缚住。
“你不必骗我,也无需假意讨好。”
他炽热的呼吸扑覆在宋蝉的耳边,说出的话却是极致刺骨的冰冷。
“你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罪臣之女,难道你以为你真能嫁给陆沣做妻?”
他说着毫无感情的话,滚烫的大掌却逐渐下移,宋蝉眼睁睁看着被抛落在地的衣巾,只觉身上一阵发凉。
“你是我的人,只能归我所有,就算我要你与他亲近,也只能是逢场作戏。”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身体里迅速流淌对冲,一边是想要将她溺死的愤恼,一边却是骨血都要交融在一起的疯狂。
看着那截如玉兰枝颤的颈,陆湛猛地伸出手,死死掐住宋蝉细腻洁白的颈,仿佛要将她的脖颈捏碎。
“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背叛我。”
“陆湛,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宋蝉的蔻甲深深陷入陆湛的小臂肌肤,可他却纹丝不动,宋蝉快要呼吸不过来,只能发出微弱的颤声。
她几乎以为就要这样死在今夜。
陆湛却忽然俯身,带着决绝的疯狂,落下一阵急密炽烈的吻,卷搅着宋蝉喉间低声抗拒的抽泣呜咽,与她微凉发涩的泪水交融在一起。
“只要我想,我便可以。”
陆湛的声音不容置疑,动作也无法抗拒。
宋蝉被他的手掌控着转过身,泪水洇湿了绣枕一片。
宋蝉不是不明白陆湛接下来要做什么。